街头低唱呢?——
虽然不能长相聚,也要长相忆。天涯海角不能忘记,我们的小秘密…
王淑娴连披风也来不及披上,急急忙忙冲出庭院,冲过走廊和厅堂,最后冲出大门,看见了唱歌的人。
那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拎着三弦。
虽然是在黑暗中,虽然他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但他眼睛明澈,目光锐利,他似乎能在黑夜中把王淑娴看得很清楚。
王淑娴面上露出无尽的失望和寂寞。
但她仍然从髻上拔下一支碧玉凤钗,放在那老人手里。
我以为他一定会回来再见一面的,王淑娴很失望地叹口气,唉!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她回转身子,袅娜背影很快就隐没在大门里面。
她在银灯下又听到悲凉缠绵的歌声,只是当时她却不知道这回竟然是最后一次听到——
纵然不能长相聚,也要长相忆。天涯海角不能忘记,我们的小秘密…
(全书完)
后记:小小一点感言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宋人词)。
二十余年在我来说不是年纪,而是笔耕生涯。至于第二句却是写实——虽然命尚存身犹在,但回溯以往瞻望未来,却非常非常惊怵,还加上不少浩然慨叹!
事实上已经辍笔五六年之久。于今重为冯妇重理旧业、放眼武侠小说文坛(个人翻滚升沉于命运业海之经过不必细表),居然多是旧识少有新秀,曷胜浩叹!
回想此种现象只恐与“地位”及“收入”有血肉相连关系。否则那些旧识同行们,于一纸风行之后,大可效步英美作家研思考察三两年才动一动笔。甚至已可以优游养老,不复受案牍劳形之苦。而同时由于精神物质的鼓励,新秀必然辈出殆无疑问。
为稻粱谋而折腰(伏案爬格子是也)的写作生涯,诚然很清苦。但也不是没有乐趣。至少可以驰骋想象,时吐块垒。及不必酬酢迎送,强无味为有趣极力挤出很有风度而又亲切的笑容。
忽然又想到武侠小说内涵及价值等问题。窃以为任何形式的作品,若能历久不衰,必有“存在”价值。从历史观点看,不论是否文学主流或聊博一粲俚俗说部,论价值自应不分轩轾(鲍参鱼翅与腐乳豆浆可作例证)。若进一步论及本体问题,只怕无论那一种——经世不朽千古如新鸿文诗篇也好;如闪电般蓦然照亮大地然而瞬间即归于无有的旁门左道文章也好,岂能真有“永恒”?事实上亿万年与一-那本体上有何不同?
目前众口交誉的西方作品,以含摄模糊道德意识为最高境界。但在东方人看来,说穿了不值一文钱。“天涯一日成知己,沧海他年见此心”,这种无上情操东方文明古已有之,伯牙碎琴就是典型的例子。豫让漆身吞炭以报国士之遇,根本毫不含糊。
又例如部分现代诗(青菜萝卜鱼翅燕窝俱不可废,只说“部分”而已),便将名词属性作谬误形容使用。于是山岳可以跨开脚步踏得人间的哭与笑变成氧气。而任何歌声可以啃着云霞而填饱沙发椅。
难道这种矫揉意态以至文字图形比其它形式更有价值?不,一切只不过“存在”而已。而且与其读那种新诗你不如读禅宗的偈。例如:“空手把锄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既然说是空手,如何又拿住锄头?既然步行,又何以骑着水牛?末句更是有大道理,只差在我们悟或不悟而已。
又如果宇宙的确以“光速”不停扩展,因而“时间”得而流注其中。但你可曾窥测,宇宙未曾扩展之处是否宇宙的一部分?你又可曾深入的想,宇宙之扩展是否终会停止?如果停止那便如何?如果不停止便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