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自然就是她的师兄武瞻了,他在一群武林高手簇拥之下,到后园来巡视场地。然而眉宇之间,却透露出一丝寂寞。
当他见到春梦小姐之后,这一丝寂寞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加浓。
春梦小姐看在眼中,突然间觉得他十分可怜。
她暗自忖道:
“武师兄一世英雄惯了的人,权柄在手,已历多年。但他仍然抑郁失意,因为我已不属他了,这是他心中很明白的事。或者正因我已不属于他,所以他才对我的去留,特别介意吧?”
武瞻听取了一些手下人的报告之后,突然间向春梦小姐道:
“师妹,你在想什么事?如若是愚兄办得到的,不妨告诉我,我可为你作主。”
他在此时忽然提出这个话题,显而易见的情势已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假如春梦小姐要嫁给朱宗潜,她在今日的集会中,自须有个切实的取舍态度。
今日的约会,虽然是中原武林联合起来,对付冰宫,可是结局如是中原获胜,则外侮已除,便轮到内哄了。
这时春梦小姐的去留,实是东厂方面成败的一大关键。
武瞻有见及此,不得不设词先行探询明白。
春梦小姐听了他的话,又是一阵感触,忖道:
“师兄以往一向都受我敬仰,他的话我只有服从的份儿。但如今他却得看我的态度,以定决策。可见得天下之事,盛衰兴替,原是没有准则的。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生就是如此。”她因为生出了怜悯之心,这时不但不看小了武瞻,反而感到心软得很,但觉自己前些日子,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果然没有做错。
她缓缓道:
“我的心事你应该知道的,最主要的当然莫过于如何应付冰宫了!其次,我很为你和朱宗潜担心。”
她说到后面这两句,已压低声音,别人无从听见。
武瞻心中如受重击,但表面上仍然保持风度,微笑道:
“假如我从此不找他们的麻烦,谅也可以相安无事。”
春梦小姐摇头道:
“只怕不然,朱宗潜的为人果敢决断,他如是信不过你,定必趁此机会,与你一拚,强弱存亡,就在当时决定,以我看来,你们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真是使我最焦急痛苦之事?”
武瞻道:
“朱宗潜武功诚然高强,又复才智绝世,不易相与。不过如果我全力对付他,也未必不能收拾了他。”
春梦小姐素知这位师兄深沉多智,直到现在,连她也未能尽知东厂的真正实力。
换言之,武瞻手下尚有些什么出奇人物,她还摸不清楚,只此一端,可概其馀。
她深深皱起柳眉,叹了一声,但觉此是她最束手无策之事。
她在这夹缝之中,已堪堪被他们轧扁了。
她暗暗想道:
“纵然我对师兄毫无爱情,但单论这十多年来的关心照顾,传文授武之情,也不能让他死于朱宗潜,我自家坠入情网之中,才会对他关心。唉!这真是自作自受。假如我以前不坠入朱宗潜的情网之中,今日就不致于左右为难了。”
她撇开了情感上的牵累不谈,冷静地考虑一下,那武瞻的话也没有夸大。
事实上放眼当今之世,真真正正可与朱宗潜一拚之人,大概也只有武瞻而已。
若论武功,这两人各有所长,皆是登峰造极的境界,毫无疑问可以一拚。若论才智识略,亦是各有所长。
朱宗潜以机智应变之才,冠绝当代。
武瞻则是深沉稳健,蓄养已久,根基牢固无比。
同时他为人行事,辛辣狠毒之处,也是举世罕有其匹。
无论如何,这两人简直就是当代两大英雄巨头。
假如朱宗潜的出身,与武瞻全不相干,则这两大巨头,未始不能互容,在武林中产生一种制衡作用。
然而春梦小姐知道得很清楚,朱宗潜乃是天潢贵胃,假如在六七年前朝廷中的一场政治风暴,没有把朱宗潜的父亲牵涉入内,则今日武林之中,绝对不会有朱宗潜这一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