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里地实在是不远，哥几个没说上几句话，业已看见了那条河，河不算阔，大概丈许宽窄，沿着两边河岸，全栽得有青青垂柳。那座石桥，在这个地方称得上雅致了，桥微供，正方块的白麻石砌造，桥首四端，还各嵌雕着一只狮抱球。风景竟是不恶，比起二里外的秃山赤土，堪堪就是两个世界了！

孙有财以手指抹着他疏淡的眉，模样似乎早知端倪、有成竹

黑胖汉供了拱手，绽一抹笑颜：“原来是汪大哥，久仰久仰，且请汪大哥与各位相好的亭里奉茶，我这就有请我们东家。”

片刻的沉寂之后，汪来喜清了清嗓，开仍是那句老词：“老孙还没死吧？”

这位貌不惊人，行止却相当诡异难测的老兄，显然就是“鬼听”孙有财了，只见他将的大斗笠住脑后一推，赶上两步，不停抱拳，一张黄寡的窄脸上堆满笑意：“得罪得罪，来喜老兄，不是兄弟我故玄虚，实在是近来风声特，有几号亨字辈的人四扬言要对我不利，因而不得不多加小心，你老兄向来明白我的苦衷，千祈包涵，千祈包涵…”

珠朝汪来喜边一滴溜，他又一派络，十分亲切的问：“这几位是？”

汪来喜简单几句话为孙有财一一引介过了，各人就着凉亭中的石椅坐下，那黑胖汉忙着为大伙斟茶，杯不够，反正凑合着就这么几只，摆上石桌，也不知谁是谁的，然后这汉才垂下双手，站到一边肃立候差。

且先不回答拜兄的话，汪来喜目注对方，神情逐渐转为凝重，那人也平视着他，就是不发一言。

汪来喜不禁呆了呆，杨豹一见他这模样，便明白事情有了差错，枪上一步，他低声问着迁来喜：“不是姓孙的本人？”

汪来喜颔首：“就是这么说嘛，他倒不是故作神秘，若不小心，成么？”

汪来喜已经有了几层把握，心里一塌实，回起话来便畅从容多了：“我叫汪来喜，‘巧班才’汪来喜，尤烦朋友引见老孙则个。”

胖大汉绷的一张黑睑，立时显而易见的松弛下来，却依旧带着三分警惕：“托福，尊驾是？”

汪来喜目光四巡，很容易就找到了隔着石桥只有几十步距离的那间凉亭，亭八角，朱绿栏，亭中尚有石桌石椅，凭河临风，面对柳絮飘扬，倒端的是治情养，偷闲休息的好所在。

杨豹：“还用你来提醒？我又不是他娘的二百五，哪壶不开提哪壶！”

汪来喜与那人甫始照面，业已忍不住扬声笑骂：“姓孙的，你是瘸放，说你邪气，你还真邪气，我们老兄老弟，搅和了几十年，见个面，用得着来这些玄门儿？”

杨豹笑：“姓孙的三百六十行，哪行不好，却端拣了这样一桩得罪人的营生；吃他这碗饭，也难得有朋友，因为今天的朋友，说不定就是明日挖脚的对象，要想长久往，难了…”

端起桌上茶且一饮而尽，汪来喜咂咂，又自个添满茶，顺手递给了杨豹，他望着孙有财，不急不慢的：“不错，是有事想麻烦你，老孙，首先我得向你打听一个人——不，两个人。”

之后，急着要这鸟气，又苦于难以确定对象是谁，因而找上了孙有财向他探消息，索风。姓孙的好本事，不到几天就把那暗算老郝的人查了来，老郝立刻追踪的杀上门去，却让人家事先得到风声逃了活人，老郝怀疑是姓孙的脚踩两条船卖了他，调过来就反追孙有财，原先暗算老郝的那个主儿也把姓孙的恨之骨，起誓要对付他；来喜二哥，赚这银可不是苦？略微不慎，便形同猪八戒照镜——里外不是人啦！”

嘿嘿一笑，孙有财翻动着他一双细小的睛，放低嗓问：“我说来喜老兄，你这趟的赶来找我，大概是有什么事要要兄弟我效劳吧？”

说着话，人往亭栏靠河的一边侧贴，拉开嗓门就叫，那声调，乖乖，可不像虎啸狮吼，连面都泛着圈起了波纹：“老板哪，汪来喜汪大哥领着几位相好的来看你啦——”

汪来喜赶提警告：“豹哥，像这些话，我们背着老孙，尽说无妨，当他的面，可千万提不得，他向来就有忌讳，不喜人家掀他的底。”

就和变戏法一样，真也那等快法，河岸上有半截不起的钓杆倏挑，柳荫，一个着大斗笠，着青布短褂的黄瘦矮便一下冒了来，光景活脱是从石隙泥里钻来的！

亭里，果然有人在横坐品茗，汪来喜遥遥相望，一时却不敢肯定亭中之久便是孙有财，他略略迟疑，还是引着众家兄弟凑上近前，亭中品茗之人霍然转回视，竟是一个又黑又的胖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