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晕迷过去,他在做着些古怪荒诞的恶梦,梦中,他有被什么暴力支解,以及像被什么野兽撕裂的感觉,很痛苦,很难忍受,但却说涵盖在那-片黑暗的困倦狼潮里了…在黑暗与晕沉里,在那或长或短千变万化的恶梦循环中。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魔幻般的煎熬,桎桔似的折磨,他终于挣扎了出来。
当他真正清醒,神智完全恢复于正常的时候,他极为艰涩又沉重地撑开了眼皮,带着那样陌生同愕然的感受体会着重新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
目光缓缓的巡视着他如今所处的环境,在开始的须臾间的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这是何处,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在虚幻中抑或真实里;但这样的麻木与迷失状况只是在苏醒后那一刹,意识着尚未和现实连系的自然反应,人从虚幻里回到了清灵,从晕沉中转向醒觉,由无尽的煎熬下获得解脱,总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短促的迷失的自我,短促的使记忆陷于停顿了!
脑海里先是有如一个空白的书框,除了一蒙蒙的白,也只有一片蒙蒙的白,逐渐的,书框中的景像显印上眼前所看见的物事——相当呆板的静态,没有过往的连系,也没有将来的伸引,只是那样木讷的一副形象而已;但这种空茫仅是片刻,很迅速的景象开始移动,开始转换,有如一副活动的图片在交替,在经过,于是,他记忆恢复了,由模糊而清朗,他记起了每一个锁扣的环结…淡淡的,带着一抹宁静意味的偏西阳光从窗口透了进来,晒印一地的柔和;房间不大,却很素雅,白色的墙壁,红砖砌铺的地面,几件古朴的家俱,再配上这张黄铜雕花的厚垫床榻,如此而已,干净、简洁,线条分明,更有一股子安祥的深沉,在这里,连空气都是静止的…敖楚戈目光回转,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身子在衬着缎褥的铜床上移动了一下——这时,他才发觉全身被裹得紧紧的,除了脖颈与两臂之外,几乎都让那纵横交错的长条白布缠卷不能动弹了…敖楚戈本人懂得医术,也知道札伤裹敷的法子,他稍一试探,已经晓得自己剑伤轻重程度,以及那施疗者的手艺如何?于是,他不禁暗自点头,他是遇上了一位十分高明的大夫。
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情况不错?心绪平静、神气畅活、精力也颇兴旺,身上的痛苦业已减轻了很多,由那种锥骨裂心的火炙感觉,变为隐隐的僵木钝滞,不扯动伤处,几乎就不觉得什么痛楚了。
就在那安宁的气氛,那-一抹暖暖的夕照映洒里,房门轻启,乔小倩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惦着脚头,非常谨慎地走了进来。
微微一笑,敖楚戈开了声:“有劳你了,乔姑娘。”
虽然声音低沉而暗哑,却也使乔小倩吓了一跳,她攒着心口,又是惊喜,又是埋怨地道:“暖——你醒了?我还以为你仍在晕睡着呢,差点惊得我一颗心蹦出了口腔子!”
敖楚戈咧咧嘴、道:“大天白日的,胆子怎么这样小?这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除了我在说话,莫非还会有鬼?”来到床前,乔小倩笑道:“听你讲得这么邪气法,伤还没好,就满口鬼呀鬼的,也不避讳一点?”敖楚戈道:“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噗嗤”一笑,乔小倩微俯下身来,带着歉意地道:“恩人,先时你还睡得很沉,我一进来你就醒了,大概是我惊扰的你摇了摇头,敖楚戈道:“不,我已经醒过来一会了;先时你曾进房来过?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乔小倩道:“我已不只进房来探试一次了,哪一天我不是来探视你十几次?有时就坐在床边守护你,一耽就耽上好久…”怔了怔,敌楚戈道:“哪一天?”乔小倩温柔地道:“你真是迷糊了,我的大恩人,从我送你到我姑妈这儿治伤开始,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莫非你还没算清日子?”敖楚戈苦笑道:“我还以为只是昨晚的事。”
乔小倩撮唇笑道:“有人说时光如梭,恩人、形容日子过得快,像你这样的感觉,岂不就和上峨媚山顶看仙人下棋似的、一局棋的恍惚中尘世已逾五百年啦?”
敖楚戈低喟道:“我可不确是在不觉间失去了三天的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