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见文菲手里拿着两枝桃，知她是刚从后园回来，忙促紫瑾：“咳！紫瑾，快去后院儿把你四的‘一钟’*披风取来。你看我，只顾让紫瑾帮着给影儿换衣裳、洗脸了，谁承想这么大的风，园里气又那么大，你穿这么薄就敢跑去疯！着了凉可了不得呵！”

公公去世后，当家掌事的大哥贡，因平素情超然，闲下来只喜读读书、勾勒几笔山，或者箫、填填词的；要么就过河到后山的庙里去，和几个士们对对奕、谈谈禅，或是切磋一下太极拳法和太极剑法。对家事竟是抱着一“无为而治”的宽厚态度。渐渐地，吴家过去的好些规矩，竟没有人大理会了。

文菲望着两个侄儿笑了笑，辞了大哥、朝大嫂的堂屋走来。

回乡后，因他为人随和谦让，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事求到府上时，他能办的，都肯仗了自己的面去办；不能办的，也总要好言抚一番。故而，在三乡五里的百姓中，碑和威信还是很不错的，众人皆尊称他为“贡爷”

只是，文菲依旧有一莫名的觉：吴家这位长兄，一如吴家这重檐回廊的宅大院一般，在他那温雅随和的后面，总好像还伴有另外一抑人的和威重。

这位吴家长兄，当年在嵩书院读书时就被人誉为有“七步之才”光绪二十几年，被大清朝廷选为留京待的贡生，后来官至提督学政衙门里的六品官员。吴家那位官至极位的亲戚落势后，他在衙门中也被人挤兑成了抄写理文书的差使。愤而之下便辞官归隐了。

贡的儿兰影和竹影两人抵着，正爬在砖地上专心致志地玩着琉璃弹珠儿。贡的小童铁锁儿伏在那里，极有兴致地观看着。见文菲从后走过来，铁锁儿赶忙站直了，垂手叫了声：“四！”兰影和竹影见四婶走过来，也赶忙仰起脸来，亲地喊了两声“婶娘”尔后依旧抵着玩他们的弹珠儿。

文菲来到长房大嫂的院时，见大哥吴宗岳正在院中那宽大的砖坪上屏息凝神地练着太极拳。一袭天青的绉绸褂于晚风中、暮里显得飘飘洒洒地，举手投足之间，一遗世独立的风韵廓然而现。

文菲来到屋里时，小丫绛荷正在服侍大嫂喝药，屋里飘着一的药气。文菲的丫紫瑾也在这里，帮着伺候几个孩洗手、换衣裳。

这些年里，因大嫂一直不好，平素连屋门也不大肯。文菲不回城里娘家的日，妯娌俩一天到晚地守在一起。大多是文菲过大嫂这院来，陪她说说话儿，描描样，有时也念念书给她听。妹俩的情谊日渐亲密起来，竟是无话不谈的了。

不过，下自己在吴家的情形，毕竟比未过门以前想象的要宽松得太多了。吴家的治家严谨在山城远近是了名的。她听大嫂说过，早年公公在世那会儿，吴家宅院的前、中、后和东西各跨院，谁能、谁能，都有着明白的限制。就连自家后院的这个小园，家里年轻的闺女和媳妇也是不得随意的。除非逢上什么喜庆大事或是年啦节的，才专意为女眷和孩们开了这园门，在里面为女眷们摆酒、请戏，或者请两个说大鼓书的女先儿来凑凑趣儿。

自从宗岱去后，几年来，虽说在吴家依旧是锦衣玉，当家的大哥和大嫂两，不仅对自己格外谅关照，就是对城里自己娘家，无论年啦节的，也无论大小事，也从来都是安排得周周全全的。好些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他们都给想到了。

文菲笑：“我自小就是可着长的野人，哪像你大家闺秀

，冷冷清清地终日不见个人影儿。

内行人可以看得：这是太极拳法修炼到上乘时的一境界。

贡这时已合了太极，站在那里微笑：“这两个孩！刚才还嚷嚷着找婶娘评对呢。这会儿只顾着贪玩了！”说着就对两个孩吩咐：“天晚了，快随婶娘回屋洗手去罢！”两个影儿听了，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儿烟地先蹿回堂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