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寺出发,下了两道山梁,又上了一道山冈,站在山崖间的一条羊肠小道上,面前就是少室山的原始森林了。放眼望去,见处处皆是春和景明,野花缀英。众人一路走、一路流览着这奇幽绝秀的山川景致。
樊大哥到底是军人出身,一会儿便拉了众人好远一段路。这时,他在前边嚷嚷起来:“你们磨蹭什么?还不快些跟上来!”雪如在这边高声道:“樊大哥,怎么你跑得跟攻占山头一样?你违约了,得受罚啊!”樊将军在那边哈哈大笑起来:“我倒忘啦这茬儿。好罢!我先坐在这儿吹吹山风,凉快凉快!”
雪如等众人好一会儿才喘着气攀了过来:“樊兄,你可真是归心似箭哪!”
樊将军笑道:“知我者,雪如君也。我说杜参议,这次你干脆跟我走得了!不然,我就用枪押着把你给押走。”
雪如道:“樊大哥,说心里话,这几年,大伙费尽心血,好容易才办起来的几所工厂和学校,因局势动荡,眼见几所学校和工厂已处在风雨飘摇的关口,我想再抗一抗!若这时扔下,我放心不下,也于心不甘啊!”樊将军调侃道:“我看,你最放心不下的,恐怕是你那个红粉知己吧?”
雪如一笑也不辨白。樊将军叹叹气:“嗳!这次是赶不上喝你们的喜酒啦。因为我,又耽搁了你们的好日子。你们只管办吧,等哪天我回来,你再补我的喜酒喝就是了!”前段时间,雪如文菲原已定下婚期了。只因樊大哥的失利、妙兴的阵亡,两人只得把婚事又往后推了。这次下山前,樊兄将自己备下的一对镶翠的金戒指和一对赤金镯子交给了雪如——算是做为他送给两人的一份贺礼。
如此,一路走走停停,一行人来到二祖庵山门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了。
只因这少室山上山下山的路格外崎岖难走,所以一般的外乡人,以为太室就是嵩岳的全部风采了,往往忽视了风景更为神奇旖丽的少室山,因而也就无缘得以见识中岳嵩山深藏不露、灵气四溢的另一面。
殊不知,这少室山比之太室山来,更是一步一景观啊!每拐一道山岙,每翻一座山头,每一段深涧谷壑和峰回路转,都有着它令人叹为观止之处呢!
在二祖庵前,雪如和樊大哥握手告别——这两年,因雪如常来常往少林寺,又兼了少林寺僧兵旅的参谋长,众僧大多都认得他。为避人耳目、免生意外,雪如决定和樊大哥就在此地分手。
雪如等站在山头上,直看着樊大哥一行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山下的密树林丛里。
送走樊将军,伫立在少室山巅的雪如遥望群山崇峦,满怀思绪仿如山间那大团大团急走的游云般翻涌不已——遥望少室丛山群峦,千谷万壑间,碧草青树连天蔽峰,郁乎苍苍无边无际。如此美奂美伦的秀美山河,何时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宁静呢?
面对茫茫的群山崇岭,雪如不禁放声高诵起了岳飞的《满江红》来: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阕结束时,满眼泪水潸然迸落。
这时,他听到,那条被人称做响谷的山壑骤然吼响了,而整座大山也开始在脚下颤动了。
一时间,山间所有的草木、所有草木的每一片叶子全都随之躁动起来,它们在酣畅的、无遮无挡的山风中恣肆地挥洒着、呐喊着、张扬着、摇曳着。风起于青苹之末。其实,整个大山的动荡不安,正是由这些纤小的叶片发起的。莫看平时它们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可谁能够想象得出,当它们叹息一般的细碎声响聚集起来的时候,竟能够聚合成这一如雷鸣、一如山洪的巨大声响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