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式修长,一色的青鲨鱼皮鞘子,剑把子特长,倒是与袁菊辰的这双大手很相称,其上密密缠扎着金丝银缕,却已为人手磨蚀得快看不清楚了。
这就说明了,这口剑当年的辉煌岁月——它是一把真正用来对敌的兵刃,而不只被人家收留供着,用以为传家的古董。
“可惜了这口好剑啦!”
——这可是袁菊辰心里的声音。
“都生锈了!”洁姑娘说:“你抽出来看看。”
袁菊辰摇摇头说:“那不是锈,是霉点儿!”
他却不急于去抽剑出鞘,一双眼睛煞有介事地游转于眼前山岭。
“用石灰块轻轻一抹就干净了。”
他的眼睛随即移到了另一面。
太阳的阴影在这一面构成了特殊的圆形,凸透玲珑,无尽绵延。
萎萎芳草,绒面子也似地铺陈地上,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只探出头竖着长耳朵的野免。
阴影映衬在黄草地上,形像似乎有些模糊,尤其是那一片摇动的枫丛,云也似的诡谲,摇摇颤颤晃动不已,像是包含着令人难以猜测的一个极大谜团。
袁菊辰深邃的眼睛,一直都不曾离开过这片枫树的投影。
凉风习习,潘家母女这一路从来还没有舒畅过,彩莲站在潘夫人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为她拿捏着肩膀上的懒筋,母女主婢喁喁而谈,浅浅而笑,欢洽的气氛,前所未见。
一只野兔,忽然由草隙里探出了头,立刻就吸住了大黄的注意“呼”地站起来,箭也似地扑了过去。
草丛里顿时引发了一场追逐之战!
便在这一霎,一条修长的人影,长空一缕烟般霍地拔了起来,紧接着飞星下坠般,直落而下。
一起即落,势若飞云一片。
便是由那一片摇动的斜阳投影上看出了端倪。
袁菊辰恰恰便于这一霎,拔出了手上长剑。
旋身、挥剑。
匹练般地划出了一道银虹“铿锵”一声,迎着了来人的修长刀势。
“哎呀!”
惊叫声里,彩莲拖着潘夫人,与扑上来的洁姑娘一并倒在地上。
那一刀,原是直奔潘夫人头上而来,袁菊辰却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不缓不急,不偏不倚,恰巧在这一霎间转身出剑。
刀剑交碰的一瞬,空中来人忽地一折,彩云翻飞般已飘出丈许开外。
残阳斜照里,这个人身子真个鹰样的灵巧,却在翻身下落的一霎偏头沉肩“哧”
地打出了暗器梭子镖,直袭洁姑娘顶门。
袁菊辰早就防着了对方有此一手,左掌乍翻“呼”地劈出了一掌。
梭子镖歪了一歪,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便擦着洁姑娘肩头打了过去。
“好个小子…”
出口是酸不溜丢的山西腔调,紧接着这人的脚下一蹬,狼卷礁崖般的一个倒翻,噗噜噜衣袂飘风声里,已到了袁菊辰身边。
秃顶扁鼻,大三角眼,正是清晨豆坊所见的两个土佬之一。
日间水上一瞥,袁菊辰便已看出了蹊跷,却不料又在这里见到,这番邂逅,自非偶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内的魔爪子还真是多,当真的阴魂不散。
眼前这个山西土佬,怎么看也不像是食禄皇差,不过手底下的功夫却是不含糊,出刀之狠,身法之轻灵巧妙,皆属一流境界。
想是心忿袁菊辰的从中作梗,出手更见狠毒,恨不能一刀把对方劈作两半。
死亡约会
袁菊辰剑倚右臂。
山西土佬的一刀,恰于这一霎劈脸直下——刀光一闪,有若一条银线,劈空而至。
所谓的“藏晖一线,如意布施”山西人堪称刀法娴熟,是一个精于此道的高手。
正因为如此,袁菊辰的精神才越加抖擞。
随着袁菊辰转动的身躯,有臂长剑方自划出了半个圈子,山西人似已有所警,陡地面色一变,收刀即退,却己是慢了一步。
袁菊辰跨进的身势,就像是一阵风。
刀光剑影闪烁里,那人“哼”了一声,拔身而起,人影翩跹里,已立身左面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