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担心，洪大人把我们卖了…”潘夫人脸白里透青：“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是你父生平最要好的朋友，真要是这样，他可是连禽兽也不如，我们全家都瞎了睛，这一次是羊虎，命该如此了…”

侯亮其时悲从中来，原似要说些什么，听见陆同知这么一说，才似有些发觉，一时收敛失态，糊应一声，由地上爬起。

黄尘弥漫里，犹见侯亮一行人，伫立驿，远远目送。

潘夫人应了一声。

这才似把潘夫人由梦中惊醒。

长长地叹息一声，潘夫人喃喃说：“我们太傻了…不该把袁辰留在双灵驿，要是有他跟在边就好了…”

若是平日，堂堂侍郎夫人、千金，凭对方区区一个七品同知，焉敢如此放肆？即以当前而论，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看在洪大人面上，亦不该如此托大，显然是个不识时务的人。

陆同知睛转向洁姑娘：“这是你女儿潘洁？”

一旁的陆同知哈哈一笑，：“侯百，你太多礼了，这就请回吧！”

这辆车虽不若先时乘坐的那辆舒适华丽，却也不差。

洁姑娘吓得睁大了睛。

长夜

“老夫人、小…你们多保重，侯亮人卑言轻，一切听令行事，作不得主…这就…”

“是不是这样，等一会就知了！”

潘夫人望着他的背影，一时脸苍白，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孩…”她说：“我们不好了…怕是…”一言未已。泪已簌簌淌了下来。

潘夫人一行三人上了车，未及多言，车即在陆同知带领前导之下，浩浩踏上了未竟征途。

月影偏斜，把一行松树的影，倒映在窗上，那个滋味看上去可就更单调了

潘夫人又应了一声，心里却老大不是滋味。

来人陆谦，虽然职司“同知”因为所任职的“州”衙门要较“县”衙门上一级，明朝制度“知州”是“从五品”的官阶“同知”是“知州”之下的一等属员，也有“正七品”的功名，与“知县”不相上下，是以派不小，差不多的时候，皆可代表主官行事。

“娘，您怎么啦？”

陆同知一双睛在洁姑娘上转了一转，咳了一声说：“我家大人正在恭候，特着我来接待，你们这就换过车来吧！侯百也好回去复命去了。”

只当是母亲仍然为着那一支“断钗”心存不快，一面说一面用手轻轻向她推。

“陆老爷亲自来接夫人小来了。”

在这个黑黝黝的小房间里，三个女人足足等了一个更次，仍不见“知州”大人的传见。

陆同知微微笑：“老哥回去见着抚台大人，就说我家大人听令行事，一切自有安排，请他老人家不必挂念，过上几天，兄弟同我家大人再去问安，面禀一切。失礼、失礼，老哥这就请走吧！”

一言未已，语下咽，竟淌泪来。

侯百说得好：

定了定神，洁姑娘握住母亲的手：“您太多心了，洪家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事。娘…一定不会是这样…您放心吧！”

说着抱拳躬一拜，转待去的当儿，不知怎么竟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

“但愿我是猜错了…”潘夫人嚅嚅说：“别是洪大人把我们卖了吧？”

微微一顿，她却也有一些纳闷，转向母亲问：“娘，这是怎么回事？侯亮不是来接我们的吗？怎么他们又打发他回去了呢？”

“不…不会…”

洁姑娘说：“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去代州…”

“怎么…会？您是说…”

侯亮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叹了气，拱了一下手，随即转上自去。

彩莲不解：“好好在他们车上，嘛又换过来？我们现在到底是上哪儿呀。小？”

呼呼夜风，一次又一次地在银红纸糊就的窗上，发着轻微的那唰唰声音——

心里虽然这么想，也只能自叹自艾，人情冷，世态炎凉、世事本就是如此，也就不必再在乎这些了。

“怎么回事？”

潘夫人虽说是朝廷二品大员的诰命夫人，但如今与过去判若云泥。实不可同日而语，若非是仰仗着那位未过门的亲家翁抬举，哪能有前排场。

潘夫人不明所以移目侯亮，后者赔笑：“陆老爷有他们自己的车，侯亮这就跟夫人、小告别，不再侍候你们啦！”

几句话，直把洁姑娘与彩莲吓得面无人，半晌作声不得。

洁姑娘说：“倒是看不来，侯亮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听说是陆同知亲来迎接，慌不迭与女儿下车相见——对方骑在上，捋着一黑须，频频说：“你就是巡抚大人的官亲，潘夫人吗？”

潘夫人脸苍白得厉害，聆听下仍然是一言不发。

车上的箱笼什，早已转到了另一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