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不多话。杀了唐宝牛、任笑玉、雷唇之后,他就更沉默寡言了。
他不说话,舒映虹只好说话了。
“我了解你的心情;”他不知是在安慰还是在劝解“任何人杀了自己的朋友——而且是好朋友——都不免会有些难受。”
沈虎禅双眼凝视前面的一处牌坊,牌坊后氤氲着雾,像一个鬼域昏冥的世界。
“除非,”舒映虹补充道“你找到充份的理由,不得不杀他的充份理由。”
一个人要杀自己的朋友,心中当然难过,但是,自古以来为杀害自己朋友而难过的人实在不多,因为他们都为自己找到开解的理由:
——谁叫他不仁在先!
——谁叫他先犯了色戒!
——我不害他,他就会来害我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他算什么东西,小人得志,颐指气使,这江山还不是教我替他打下来的,我既可以造就他,也一样可以毁了他!
——我这是自卫,逼不得已!
——我这是替天行道!
——弱肉强食,这是权力斗争中免不了的一个环节!
——要成大事,总要牺牲!
诸如此类的理由,使他们伤害甚至杀害了朋友,依样高枕无忧,心安理得。”
唐宝牛鲁莽闯祸,贪花好色,手上又没有真功夫底子,最近还闯下了大祸“舒映虹很知机的为沈虎禅找理由:“你不杀他,准给他误事,又哪里能得将军信任?”
沈虎禅依旧盯着前面的牌坊。
牌坊下,密云昏布。
“东天青帝真的在里面?”沈虎禅问:“你肯定?”
“我肯定。”舒映虹知道沈虎禅已经把心神放在格杀东天青帝的身上“每年一度,他都要来吸神山,以玄阴之气,植元阳之功,图恢复他昔日的功力!”
“青帝门已经没落,任古书也是个脱了爪牙的老虎,除了一个祖浮沉…”“神判”祖浮沉一直都是东天青帝的心腹,忠心耿耿。
沈虎禅长吸了一口气,道:“东天青帝虽没有了爪牙,他的武功虽失,但思考能力并没有失去。”
他紧紧盯着在浓雾里似有似无的牌坊:“他布下‘星罗牌坊’九处死门一处生地,我还是无法破得了。”
“这你可以不必担心。”舒映虹悠然道:“我们已经抓住这老狐狸的破绽。”
沈虎禅冷冷地道:“我不认为任古书会留下什么破绽。”
舒映虹道:“任古书当然没有什么破绽,但是,只要等下去,一个人的一生必定有些时候会露出破绽。”
“一个人在失意或太得意时都难免有破绽可袭;”沈虎神道:“可是,我们是现在就要杀东天青帝,总不能就此等他一生。”
“其实也不用等太久;”舒映虹道:“我们只等一样事物。”
“什么事物?”
“光?”
“什么光?”
“烛光。”
第十二章红灯笼
浓雾中,挑出了一盏红灯笼。
舒映虹疾道:“灯笼的方向是活门,快…”他话未完,发现身旁的沈虎禅早已不见。
浓雾里,牌楼下,有三个人。
一个羽衣高冠,甚有古意,但一脸疲色的老人。这是东天青帝。
一个脸削得牙签般的汉子,身子单薄得像茅草,紧抿着唇,目光四下游走,但五官眉清目秀,丰神俊朗,跟他单薄的气势很不相配。他正是“神判”祖浮沉。
还有一个是女子。
这女子穿杏黄色的衣服,提灯笼的手势很美。
可是老人仿佛有些怫然的对她斥叱道:“吉儿,你不该在这个时候亮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