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遭遇到如此的命运,自己能受得了如此的惩罚吗?
她抖籁籁地把晏星寒的尸体解下树来,这狂傲一世的老人,死后仍然显得那么威严,他睁着一双虎目,额下的白须一根根针似的直挺着。小真看着父亲这副样子,似乎突有所悟,冷冷地说:“放心吧!爹爹,我一定要为你报仇,谭啸逼死了你,我也要叫他死!我和他之间,已不再是朋友了,而是仇人!我要尽一切能力报复他…”
然后,她再注视死者那张可怕的脸,仿佛感到温和了不少,当然这只是她心理作用。她用一套干净的衣服给父亲穿上,对着尸体发了半天怔,心想:“我该怎么处置他呢?”总不能带着这么一具尸体上路吧?她舒展了一下身子,姗姗地站起来,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一双眼泡儿肿得像桃子似的,连眨一下都感到酸!
望着这一片峻岭沃土,她喃喃自语道:“就把他老人家先葬在这里吧!”
她抽出剑,在立脚的草地上挖了起来,费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工夫,她总算挖出了一个长六尺、宽三尺、深二尺的坑。小真以剑为杖,拄着喘息了一会儿,又在那坑中铺垫了一床皮褥,用了几套衣服把晏星寒包起来;然后把他的尸体埋进了土坑之中。
当一捧捧的黄土,把她和父亲的距离永远隔离后,她再次扑倒在这微微隆起的坟头之上,大声地恸哭起来。
岭陌响起一阵串铃的声音,有行人过来了。
可是小真的哭声是那么悲恸,她瘫痪在这新坟上,再也站不起身来了。
“爹爹啊!我也死了吧!呜呜…”
她耳中听到哗郎哗郎的铃声,似乎有人走近了她的身边,而且停了下来,可是她已没有心回头来察看了。她已软瘫在坟头上。忽然,她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
“姑娘,你有什么伤心的事吗?”
晏小真停住了哭声,可是她不好意思抬头,因为她脸上沾满了泥土,被泪水浸成了一片泥污,头发也散开了,那样子就像是一个鬼,如何能去与陌生人谈话呢?
她小声地抽泣着,心里讨厌地想:你们走你们的路,管人家的闲事干嘛!
可是她耳中却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九婆,咱们走吧!管人家闲事干什么!”
一个粗嗓门的人说:“这小娘子大概是家里死了人啦!”
“真可怜!”一个左嗓子的人回了这么一句。
晏小真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立刻令她打了一个冷战,她顿时坐直了身子。
目光见处,原来是几匹马,马上骑着人,离自己最近的那人,是一个鸡皮鹤发,衣饰极为怪异的老太太。坐在一匹白斑马上的是一个老头,小真一眼认出,这老人竟是当初把自己由父亲掌下救出的那位怪人桂春明,也就是谭啸的师父。
二人身侧,另有两人,一高一矮,都是步行,他们肩上抬着一个藤架,架上睡着一个姑娘,这姑娘身上似平有病,此刻正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小真仔细看了这姑娘一眼,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顶门,当时奋身跃起。不待她发作,那架上的姑娘却惊喜地叫道:“啊!姐姐是你…哦…”她边说着,边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那老婆婆赶上去,把她又按下了。
这时候,桂春明也认出了小真的面貌,他吃惊地“哦”了一声道:
“晏姑娘…是你啊!”晏小真忽地鼻子一酸,当时拜倒在老人马下道:“桂老伯…我父亲他…已经死了!”
众人全都大吃了一惊,太阳婆直着眼问:“这姑娘是谁?”
桂春明叹道:“九姥,她就是晏星寒的女儿晏小真,唉,可怜的孩子!”
他目光重新转向晏小真,下马道:
“孩子!你不要伤心,是怎么一回事,咱们慢慢谈谈吧!”
太阳婆也下了马,陆渊和闻三巴放下了担架,睁大了眼睛奇怪地看着晏小真,担架上的依梨华噙着泪说:“姐姐!你…也受伤了?”
晏小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心中很是奇怪,她想不到,为什么依梨华竟然改了以往的态度,而这么亲热地称呼自己。可是她对这个姑娘内心的衔恨,绝非依梨华几声“姐姐”所能化解的,她微微冷笑了一声,目光甚至不愿在她身上多留一刻!
可是,依梨华…这位慈善的姑娘,却不会因为对方冷漠,而改变她对晏小真的敬爱之心。自从谭啸把晏小真救他的经过告诉依梨华之后,这个哈萨克姑娘,已对她完全改变了看法。她们族中的女子,一向视夫为天,谭啸虽未正式和她成婚,可是已在她父亲口中正过了名份,因此谭啸在她心目中已是她的丈夫;那么对于丈夫的恩人,自然是感同身受了!
这时,她含着泪对师父说:“西里加…晏姐姐身上有伤,快给她看看吧!”
晏小真冷冷地道:“我的伤不要紧!”
她说话的时候,仍是对依梨华正眼也不看一眼,却对桂春明咬着下唇儿说:
“谭啸杀了我父亲…他老人家已经死了…”说着杏目微闭,坠下了两粒晶莹的泪水。
“啊!”桂春明发出了一声惊呼:“他…他的人呢?”
晏小真冷冷一笑说:“已经走了!”
太阳婆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谭啸怎会来到这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