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树捻须微笑：“不错不错。银什么的，爹向来不太在乎，只要继续当官，该落中的，怎么都不会少。很多蠢货哪怕家底不薄，可一旦见着白银，就跟饥汉见着俏娘们一样，吃相太差，无异于舍本逐末，在官场上走不长远。”

李负真愤怒：“爹，你是北凉经略使，你跪徐伯伯，你对徐伯伯溜须拍，女儿何曾废话半句？可他徐凤年不过是个陵州将军，这还没世袭罔替北凉王，就要让你下跪，他凭什么？！声声李叔叔，嘴上好听，他何曾真心将你当成长辈对待了？！”

李负真嗯了一声。

老狐狸李功德漫不经心：“爹新近知晓了些殿下去北莽的细节，唉，可惜翰林那孩不在，爹无人可以诉说啊，要不真儿你勉为其难听听爹的絮叨？否则爹一个人喝酒也着实无趣。”

对官场倾轧并不陌生的周聪文开始仔细斟酌，沉默许久，说：“好事在于爹是最早一批走将军官邸的官员，新任刺史别驾两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想要拿爹这个陵州治中，也得掂量掂量殿下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似乎怎么都烧不到爹上了。坏事是殿下不跟董越骑那帮老匹夫秋后算账，那他们的位置就还暂时牢固，爹在陵州军方里拉拢培植起来的人脉关系，在这场陵州风波里照爹的授意，大多数都尉一直隐忍着当缩乌，看来是没机会趁势上位了。恐怕回爹还得跟他们些弥补，以便安抚他们，少说就是几百两上千两银，这回过年收礼不少，可原本送就占了七八成，如此一来，咱们家算是彻底没有收成了。爹当官以来，过年不挣钱，可是一遭啊。”

李功德眯死死盯着女儿，微笑：“凭什么？就凭世殿下在陵州翻云覆雨，就已经让爹这个经略使大人捉襟见肘，手忙脚。就凭他敢在北凉军中拿钟洪武这块骨第一个下刀，而不是捡柿徒增笑柄！就凭他活到了今天！”

李负真默不作声。

周建树皱了皱眉，不过既然当下只有父二人秘密私语，也就懒得在世殿下的称呼上跟儿上纲上线，慢悠悠说：“怎么如此沉不住气，爹往日是如何跟你说的，笑脸笑言，静心静气，才能成大事当上大官。爹不跟你卖关，文泉街一事，陵州将军府邸那边本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殿下所谋甚大，没功夫跟这帮不知好歹的军伍莽夫勾心斗角。酒宴上，殿下隆重推了黄楠郡宋岩和龙晴郡徐北枳两人，分别担任令人乍的陵州别驾和陵州刺史，这是好事也是坏事，爹考校你一番，你说说看好坏在哪里？”

李功德似乎还是觉着说话说重了，轻声笑：“真儿，今天对李家来说是双福临门，比爹当上经略使还来得兴，跟爹喝一杯？”

周聪文愤愤讥讽：“那董越骑三人还真是可笑，那人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就一个跪一个哭一个打，这帮没读过书的将，也不嫌丢人现。不过总算知晓见风使舵，可就是太过生，远不如爹这么没有烟火气啊。”

被儿拍了一记的周大人愈发笑脸灿烂，嘴角勾起“这些匹夫仗着积攒下军功就成天鼻孔朝天，别看爹往日里与他们和和气气，其实哪里看得起他们半，别人不说，就讲那个兵曹从事黄钟，到今儿翻来覆去，也才知写姓名在内那十来个字，就这老儿能治理好陵州政事？他四个儿，一堆

父二人落座后，挥手驱散几名善于服侍的灵婢，周建树扯了扯官服领，周聪文匆忙问：“爹，这趟府，那人怎么说？咱们周家会不会被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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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功德看到女儿委屈得泪满面，有些心疼，放低嗓音，走近到她跟前，帮她拭泪，被李负真撇躲过，经略使大人叹息：“爹何尝不知他以前没把爹真心当长辈，再者爹当初一样没有将他当作世殿下，不过以后都会不一样。你啊，就别跟爹赌气了。天底下女得最蠢事情，就是赌气二字。”

对女儿瞪：“不知轻重！”

陵州治中周大人打回府，走下车的时候仍是红光满面，周建树那个坐骑白蹄乌被世殿下一掌拍死的儿周聪文，生怕老爹在将军府邸惨遭不测，在门翘首以盼了半个时辰，见到父亲一脸喜气后，吊在嗓的那颗心才算放下，正要开询问，周建树笑眯眯：“回府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