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沉默不语。

清凉山北凉王府内，有栋私宅小院，内堂暗，一位嫁前被相士谶语与徐凤年“八字相符，天作之合”的年轻女，悄悄燃了一盏青灯。

徐凤年伸手摸着蜀的古朴剑鞘，慨：“人在江湖，归结底，无非是在求‘由己’二字，加上武无第二，可不就要打来杀去的，我算好的了，王仙芝在那一甲里更无奈，京城里有个姓谢的读书人要把他困在东海武帝城，王仙芝自己也不想走去，结果就只能在那里等着被人挑战，六十多年，大大小小将近一千四百场打斗，别说亲自打了，光是想一想，我都替王仙芝到累。”

王初冬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为什么不带陆一起来？”

以我命换他命。

灯名换命。

姓，当临老临终临了，觉得不妨来一场轰轰烈烈举世皆知的战事来落幕，且不论胜负，都好叫天下剑林知晓曾经有个姓隋的老儿，也曾与李淳罡互换一臂，也曾吃剑无数柄。

第一次，是王仙芝凉。

经王初冬提起，他才记起许多琐碎小事，记得似乎答应过要带她逛一逛北凉，有机会要与她手谈对弈几局，要带她去山上敲一百零八钟。这些承诺当时大多是无心之言，之后她“嫁”北凉后，在梧桐院批红，理家事杀伐果决，徐凤年无形中就把陆丞燕当成了可以共谋大业的女，已经被自己悄然当成了那从不会诉苦叫屈的贤内助。而陆丞燕，赴凉以后，为人世确实八面玲珑，滴不漏，大概真是应了王初冬这丫的那句话，陆丞燕是个“不会哭”的雄奇女。

这是她第二次燃灯。

徐凤年神情温柔，伸手了她的脑袋，微笑：“你总是我的一场及时雨。”

王初冬歪了歪脑袋，一脸茫然。

徐凤年忍俊不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再过几十年，我与他们还是隔着那么多辈分，一年不多一岁不少。”

徐凤年愣了一下，无言以对。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这个念过，总觉得她就该在清凉山的院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与她相敬如宾便好。

徐凤年有些恍惚，没来由想起了神湖上与陆丞燕的初次相逢，她很络，略显功利而世俗，也许正是如此，徐凤年对她反而一直牵挂不多，心之所系，甚至都比不上那个选择留在上学的捧猫女。

她有些愧疚，小心翼翼问：“我是不是现得不合时宜？”

恰好两人剑弩张之时，有个小丫闯视野，无形中消弭了双方都攀至的那份郁杀机，隋斜谷也就顺推舟，要与徐凤年换个显地方酣畅淋漓打一场，徐凤年略加思索，就了城内丹坪的名，隋斜谷没有异议。

徐凤年笑了笑，说：“如果能扛得下来北莽铁骑南下，答应过她的事情，我都会到的。”

王初冬皱了皱眉，挥了挥拳，愤愤：“这些上了年纪的江湖老前辈，怎么总喜找你打打杀杀，为老不尊！”

王初冬单纯，却不笨，否则也写不写尽了男女情事的，恰恰是她的赤之心，能够直指他人心，她低说：“我这算不算是会哭的孩有糖吃啊？陆比我懂事，所以你就容易忘了她，我觉得这样不好。”

徐凤年解释：“在听湖那边与隋老前辈来一场生死战，顾忌太多，或多或少有些束手束脚。”

一驾车内，大瞪小，徐凤年膝上横放着那柄古剑蜀，北凉未来侧妃之一的文坛魁瞪大眸，王初冬使劲打量着这位早早一见钟情的夫君，她那张小脸上光溢彩。

这一次，是隋斜谷启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