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几位跟边风沙一般糙的校尉一下就忍不住笑声，笑声中都充满了直善意。

城后，徐凤年洗过澡，换了一衣衫，刘寄和几位虎城校尉恭敬站在外院阶下。

刘寄一手捧碗，一只手搁在那条瘸了的上，笑着摇：“没有了。”

那个蒺藜直起腰杆，在袍泽后脑袋，破罐破摔：“启禀王爷，卑职在的，如果你老人家真生气了，要卑职吃鞭，绝无二话。就是挨鞭的时候，能不能找个让卑职下属瞧不见的地儿？否则以后得被那帮家伙笑话死。”

徐凤年了。

徐凤年显然没有跟这汉计较的意思，问：“刘将军，各位都能喝酒？”

蒺藜忐忑问：“王爷，要不卑职也敬你一回？”

徐凤年嗯了一声“那咱们喝个到为止，上次欠下的，就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补上了。”

刘寄忍住笑声，没说话。

再柔的男儿，大概也会被这里年复一年的毒辣日晒了。

蒺藜如释重负，和另外一名校尉一起小跑院，很快抱来两坛绿蚁酒。

徐凤年又笑着喝了一碗。

刘寄在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既然王爷坐在了这里，那么有句本来以为没法说的话，就能说了，虎城四万余人，今天就当都喝过了王爷的送行酒，虽死无憾。”

徐凤年也没有多说什么，陪着这些都已四十多岁的北凉老将一起默默喝酒。

徐凤年上次以新凉王的份巡边，在怀关止步，没有来到这里，据说那当下那几位校尉都颇有腹诽怨言，说这位王爷瞧不起他们虎城，把虎城将卒当成了北凉后娘养的崽。领三千重骑的那位校尉就公开扬言，有本事让怀关那帮驻军跟他演武一次，他也不乐意欺负怀骑兵是轻骑，大不了让他们再借兵个两三千，照样不用三冲锋就得那帮家伙丢盔弃甲。徐凤年看到其中一个假装镇定但是明显有些拘束畏缩的壮汉，招手示意这些虎城支武将都坐下说话，刘寄的资历战功摆在那里，他当年跟老凉王都能心平气和说话，面对北凉新主的徐凤年，当然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坦然坐在石凳上，角余光瞥见那个先前喝酒后骂得最凶的蒺藜，这会儿跟个不敢见情郎的羞小娘们似的，搬着石凳坐在了最后，缩缩脑。

刘寄转喊：“蒺藜，跟褚汗青亲自去抱两坛酒来，然后去巡夜。”

他们后四百骑缓缓拨转返程，都忍不住看了几那古怪两人，骑的年轻人一北蛮装束，携带兵倒是多，然后拖着一个只能可怜步行的貂覆额女。

心虚的蒺藜不敢多待，就想赶溜之大吉，那名气度儒雅的虎城校尉褚汗青犹豫了一下，望向徐凤年，问：“王爷，卑职今夜不能喝酒，也不知下次能喝酒会是何时何地，可否以空碗，敬王爷一回？”

心再狭小的男，大概也会被这里日复一日的天地阔，给撑了气量。

徐凤年坐回石凳后，看着那些脸上都带着真诚笑意的边关将校，问：“刘将军，虎城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尽开。”

刘寄笑着打趣：“喝当然都能喝，这帮人打仗就那么回事，酒桌上个个天王老第一。不过蒺藜和褚汗青两都要当值巡夜，其他人只要不喝得酩酊大醉，都无妨。”

知什么刘寄，但几乎每一个柳字军士卒，都听说过这个在大漠上极传奇彩的刘瘸。此人跟许多边功越大在北莽骂名越多的北凉猛将不一样，刘瘸在北莽南朝读书人嘴里，那都是公认的当世良将，治军法度森严，但战场外视士卒如亲，两儿两女，儿都已战死边关，小儿死时不过十六岁。两个女儿都嫁给了他的下，又都成了寡妇。刘瘸对敌从不心慈手，却从不滥杀无辜，在十四年前一次报复的长途奔袭中，姑州境内腹地，一路斩首破万，那条就是被一名俘虏女用匕首刺透，但刘瘸依旧没有杀她，只留下一句不知真假但在草原上广为传的话“不论是我们北凉还是你们北莽，只有等到男儿死尽之时，才到你们女。”

褚汗青端起那只空的酒碗，徐凤年则站起将碗中绿蚁酒一饮而尽。

徐凤年歪了歪脑袋，好像在找人，故意笑问：“刘将军，不知那位扬言就算拳脚功夫打不过我，却能喝趴下我的校尉大人，在不在场？”

刘寄陪着徐凤年前往那座气势雄伟的虎城，他大半辈的心血都在那儿了，看着那大城墙，这位战功彪炳的武将神异常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