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人没来由猛然抬，瞧见那年轻人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让这位大人顿时悚然。

如果说这还不算惊世骇俗的话，那么更加让洪大人发麻的是那个年轻人，就那么跨过门槛，走了去。

那人也没有计较什么，只是略微提了嗓音“屋内诸位大人辛苦了。”

洪大人先是看到王桂芳呆若木站在门，之后才看到屋外站着北凉都护褚禄山，骑军统帅袁左宗，步军统帅燕文鸾，后边还有许多人，洪大人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了。

当徐凤年悄悄走屋，书案靠近屋门的王桂芳抬起，只当是又一位拂房谍，站起伸手。

屋外暮中，那名年纪轻轻的谍抬起手臂，狠狠了一下睛，然后走下台阶大踏步离去。

被看穿心思的洪大人讪讪一笑，不好应答。

那个郁得志猛然抬，刚要开说话，就看到这位微服私访的北凉王微微摇，会意的他只是站起，把那张纸给徐凤年。

往常再好说话的洪大人也忍不住急了，褚都护订下的规矩在北凉边境比天还大，你一个小小士说无妨就无妨？到时候一屋人都要被你坏了规矩的郁得志连累惨了！

郁鸾刀接过书页后，给洪大人，淡然：“洪大人，这张书页可以归档了。书页所载文字，下属已经解字完毕，稍后有劳大人请人送往褚都护书房。”

洪大人正要提醒那年轻人一句该离开屋了，冷不丁听见那人碎碎念着“史家不幸国家幸，国家不兴诗家兴…”

大战之前，先死斥候。

他正是中原豪阀郁氏长房长孙的郁鸾刀，化名郁得志，在这栋屋里打着杂，籍籍无名，整天对着那些方志密档文献挑挑拣拣，其实郁鸾刀只要想个官位，不说别人，受徐凤年敬重的凉州刺史胡魁就可以给他一个正四品武将。郁鸾刀递给徐凤年的那张纸，是旧南唐前朝文豪刘京生那著名散文集的一页，在秋遗老中广为传，但这南唐版珍本的书页算不得有多值钱，书页上的文字内容也是脍炙人，但是书页后加上去的那一行落笔仓促的字，也许不是字字千金，但肯定比落笔之人的那条命，更贵一些。

女耍刀男绣一般，真是不堪目啊。

谍看到一位穿便服的年轻人站在院门，相互一个打量，谍的神充满了隐藏极好的戒备，直觉告诉前这个家伙如果是敌人，他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两人而过，年轻谍即便明知此人能够现在褚大人亲自盯着的都护府，那就肯定不会是北莽的密探。可年轻人还是不易察觉地微微弯腰，一只手缩在了袖中，等到两人距离拉开，他才如释重负，发现自己握着匕首的手心满是汗。年轻谍有些好奇，那家伙岁数也不大，为何能让自己下意识便摆如临大敌的架势？

屋外那些在北凉当之无愧最为权势煊赫的一小撮人，都在给他让路。

徐凤年默不作声，握着那张书页，走到墙下，抬看着一幅姑州形势图。

寒窗苦读多年的洪大人一下就听明白了，这不是旧南唐散文大家刘京生写在里的段落嘛。

洪大人一雾，不像是那些行事刻板的拂房谍，猜测此人会不会是跟都护府上哪位大人沾亲带故的将弟，否则可走不这屋。看情形，被他和王桂芳私下说成“郁郁不得志才应景”的郁得志与此人多半熟识。洪大人扯了扯郁得志的袖，轻声说：“小郁，是你朋友？这可不合规矩呀，若是被都护大人知晓，你我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郁鸾刀轻声：“无妨。”

洪大人接过书页，惊鸿一瞥，没什么刻印象，只是觉得那些字勾画生，转折凝滞。

郁鸾刀想开解释那些零散晦涩不成文的字，在拂房独有密档中应该串联解释为什么。外人不知拂房有一极为隐蔽的，不同死士谍对应各自的说文解字，所以哪怕一封机密谍报被北莽截获，依然是毫无意义。而送这张书页的谍在拂房代号是二十四，郁鸾刀则需要在案那上去翻第二十四篇，就可以得准确内容。

但是很快年轻人就笑了，轻声说：“大人是不是觉得书页上的字，有些不堪目？”

说完这句后，洪大人还来不及腹诽什么，就看到他径直走向屋门。

但是很多人不清楚一件事，谍会死在更前。并且只会死得无声无息，连悲壮都称不上。

接下来洪大人看到那个年轻人轻轻抚平有些褶皱的书页，递还给郁得志。

徐凤年轻声问：“刚才送来的东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