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离yang失其鹿（中）

张边关缓缓抬起tou，泪liu满面，颤声dao：“爹，你总是这般登高望远，说着天底下嗓门最大的话，zuo着天底下气魄最大的事。可你是不是忘了，回tou低低看几yan我们这些子女？”

张ju鹿没有侧tou看这个幼子，嗤笑dao：“怎么，怕了？也对，世人谁不怕死。便是那些动不动就要让家里准备棺材然后慷慨赴死的清官，也怕死啊。我倒是没来由想起一件趣事，某些被投入了诏狱的公卿，兴许是难得真不畏死，只是更怕死得不明不白，几乎人人都在牢中墙上用炭笔写下绝命书，世人兴许不知诏狱内一只炭笔那可是得hua好几百两银子，才能买到手的，穷些的，倒也难不住他们，手指蘸血，照样能写chu可歌可泣的血书。你大哥为人刻板，zuo不来这等最能积攒声望的事情，你二哥稍稍伶俐些，若真侥幸当了清贵官员，是想zuo却也不敢。至于你张边关，大概是不屑为之？”

张边关站起shen一把夺过张ju鹿手中的小火炉，狠狠砸在阶下雪地中，那些gunchu火炉的熊熊炭火很快就消散不见。

张ju鹿没有计较这个儿子的“忤逆”行径。

不说什么添犊之情，甚至要亲手给儿子们端上三碗断tou饭，哪怕儿子要揍他这个当首辅大人的老爹几拳，似乎也不算什么。

张ju鹿缓缓转过tou，看着脸se铁青的幼子，问dao：“你真以为你大哥二哥半点不知朝局？真以为他们不知张家一门上下的结局？就只许你张边关聪明一世，他们聪明一回也不得？”

张ju鹿收回视线，冷笑dao：“那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张ju鹿的儿子，数你张边关心思最重，可你两个哥哥。迂腐归迂腐，岂会真是蠢人，耳濡目染时局这么多年，心思再单纯也早早开窍了。”

张边关蹲下shen。喃喃dao：“当年你执意要我们三个儿子娶妻只许娶小hu人家。就是在等这一天吧？若是高门世族的女子，牵连祸害的人那就多了。到时候皇帝陛下杀起人来。也畏首畏尾，你真是个千古难逢的良心首辅，临了也不让坐龙椅的君主难堪。大嫂二嫂都算持家有dao，这些年她们的家族也算沾了张家的光。明里暗里获利颇丰，隐约都成了当地的郡望大族，你对此也破例睁只yan闭只yan，嘿，你这是想着让自己良心上好受些吧？”

张ju鹿没有说话。

张边关rou了rou脸颊，看着雪地里那只爷爷留下的小火炉，轻声dao：“爹。为了当一个好官，从一开始在我爷爷nainai那边起，就不当一个好儿子，接下来是不当一个好丈夫。然后到了我们这儿，不是一个好爹，结果到最后，连个好爷爷都不当了。真的值当吗？”

张ju鹿抬起双手，呵了一口雾气，笑dao：“好官？”

张ju鹿怔怔chu神，还记得至jiao好友的坦坦翁曾经说过些醉话，于己，忠臣jian臣易zuo，清官昏官易zuo，唯独夹在君王和百姓之间的好官，最难当，一言两语难说清。了却君王天下事已是很难，要想赢得生前shen后名，更是何其难也。

张ju鹿突然说dao：“年轻时读到一首无名氏的边sai诗，其中有‘走ma西来yu到天，更西过碛觉天低’一句，尤为欣然神往，总想着有一日若是官场不得意，大不了投笔从戎，去亲yan看一看边关那野旷天低的风景，也不枉此生。只是后来仕途安稳，你娘生下你后，于是就帮你取名‘边关’。”

张边关不知为何心平气和了许多，挤chu笑脸自嘲dao：“因为这个名不副实的名字，这么多年一直被京城那帮二世祖调侃嘲讽，说你这位首辅大人还不如取个张太安或者张京城。”

张ju鹿微笑着走下台阶，弯腰捡回那只小火炉，自顾自拿起铁钳放入些炭火，递还给这个幼子，轻声dao：“知dao你们几个心冷了很多年，爹也zuo不了什么。”

张边关愣住，忘了言语。

张ju鹿招招手，让guan事又搬来一条小板凳，坐下后问dao：“这趟来的由tou，是不是蔓儿跟你要了一封休书？觉着一口郁气chu不得？都嫁ji随ji嫁狗随狗那么多年了，却在这个关tou弃你而去？有zhong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tou各自飞的憋屈gan觉？”

被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的张边关摇toudao：“她这么zuo，我不介意。”

张ju鹿yu言又止，最后只是说dao：“别恼她，张家三个儿媳妇，就数她最不容易。难为她zuo这个恶人了，这般聪慧心善的良家女子，是我们张家对不住她。”

张边关直直望向这个爹，后者反问dao：“明白了吗？”

张边关猛然间记起一事，顿时哽咽起来。

女子无情时，负人最狠。

女子痴情时，gan人最shen。

张边关似乎解开了心结，使劲点了点tou。

张ju鹿笑问dao：“那坦坦翁总说，shen后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