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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被这位棉衣男尊称为四姥爷的老人，可能这辈都不知，晚辈到他手上的两样东西，钱信笺，后者仅凭最后署名“陈望”二字，就是价值千金了。

那人重重呼一气，然后板着脸递给陈望一个布行“我妹留下的东西，都是你当年留下的书，还给你。”

陈望捂住嘴，望着那个早年经常与自己勾肩搭背喊一声妹夫的背影，糊不清：“对不起。”

陈望到了那坟，去絮杂草，然后正衣襟，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

暮里，读书人读书。

那人喃喃：“这话你对她说去。”

有位没有嫁人的女，会在无人时前往那座小渡，等人，远望一次一次，转一次一次。

今年与当年，已是十年之隔。

那人转大步离去，停下形，嗓音沙哑：“望，虽然我妹妹…但你别觉得她死得不清不白！她比谁都净！”

而他陈望，满朝文武中的陈少保，堂堂门下省左散骑常侍，当今天最为倚重的未来首辅，则是有心且有力，偏偏不得。

有位不识字的女，会在太底下寻个净的地方，晒书，摊开一本一本，收起一本一本。

他与她，也已是之隔。

陈望接过布，怔怔神。

“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久久没有挪步。

当年，或是田间劳作，或是渡捣衣，或是大雪时分，或是采摘芦苇，他经常背书给她听。

在原路返回的路上，陈望遇到了一位材结实的同龄男，看到他后，那人神情复杂，有愤懑，有敬畏，有惊讶，有不解。

北凉二十年来，在离官场只有寥寥数人，其中晋兰亭官至礼侍郎，严杰溪受封大学士，理学宗师姚白峰执掌过国监，但是这三人加在一起，都未必有陈望一人的分量重。

老人欣：“那也很息了，四姥爷很早就知你小肯定不差！”

老人临了不忘多瞥一那位站在陈望旁的年轻人，转离去的时候满肚狐疑，那衣裳瞅着古怪。

他当年寒窗苦读的时候，都没敢想什么士及第金榜题名，他爹娘就更没那份奢望了，他们只觉得自己儿能够读书识字，就已经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北凉苦寒，一家一能够一个读书人，就很了不起，跟中原尤其是富饶的江南那边大不相同，那里喜讲究耕读传家，在北凉这里，青壮投军从戎的很常见，手里捧书的人却很稀罕。他刚京参加会试，北凉是唯一一个在太安城没有设置试馆的，人生地不熟，更没有科举同乡前辈的照拂，就只好借宿在一间小寺庙里，北凉音让他四碰，同样一本古籍，店家卖给他就要贵许多。即便后来参加过殿试，仍是在官场上没有半同年之谊，北凉也算独一份了。晋兰亭在太安城的飞黄腾达，严杰溪一跃成为皇亲国戚，两人于私人恩怨，都故意没有去改变这一，就算姚白峰担任国监左祭酒，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望盘坐在坟前。

陈望捧着布，来到渡，找到那座小坟。

陈望默然，指间渗猩红。

——

陈望轻轻打开布，低望去，有再熟悉不过的《礼记》，《大学》，也有年岁更为久远的蒙学读本三百千。

陈望缓缓而行，两侧是过人的芦苇丛，硕大松的芦，随秋风而纷纷起，不知落在何方。

“君曰‘大德不官，大不，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养而亲不待。

与小坟相对而坐。

宦官不知所踪。

陈望与那位与国同龄的“年轻宦官”缓缓前行，他爹娘的坟在村外不远。

以他只好笑：“不算大。”

甚至可以说，很大意义上正是这个背井离乡的北凉读书人，他的那两封密信，改变了北凉格局。

风芦苇轻轻摇晃，如女，笑颜如。

陈望闭上睛，柔声念：“国有患难，君死社稷，大夫死宗庙，百姓最后死乡间…”

陈望抬起手，拂过那些芦苇。

陈望笑意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