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右慈伸手指了指卢白颉手边的一柄折扇“旧西蜀制扇大家小官的晚年心血之作，当世仅存两把，一把在离皇帝的御书房放着，大概夏日炎炎，也只是看看而已，舍不得暴殄天地去‘有请清风来’的，还剩一下就在你棠溪先生的手边了，知买这把扇用了多少石大米吗？六百。听上去很少对不对？哪怕摊上买家那份打关系的成本，也是赚到姥姥家了，是不是？不过咱们还真别冤枉那位北凉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啊，肚里那笔账的算法，跟咱们可不太一样。只可惜，你棠溪先生明白那算法，甚至是齐龙和桓温这两位一国栋梁都懂，一样没用！”

卢白颉握拳，死死盯住这名那些秋谋士中硕果仅存的人。

纳兰右慈视而不见置若罔闻，继续笑：“当然了，狗急了还会墙，北凉那边也不只是靠贱卖家当来换取粮草，姓徐的年轻人不是了个人多势众的鱼龙帮嘛，就让他们沿着广陵江一路往下开，带着不计其数的古董珍藏在各地开设商铺，当然这些江湖人拳也，据说转运使徐北枳已经放话来，敢耽误鱼龙帮那份正当买卖的离官府，他就让北凉铁骑亲自去敲开家门讲讲理。事实上，给先前那一万大雪龙骑军吓破胆的两岸衙门和当地驻军，还真给这一手震住了，所以，这时候就又需要我纳兰右慈来把搅浑喽。”

好像就只剩下这个纳兰右慈活到了最后，好像也笑到了最后。

纳兰右慈来到那张黄梨乌纹半桌附近，突然踮起脚跟，就那么大伤风雅地一坐在桌上，与站着的卢白颉面面相视，伸双手“棠溪先生不是那只会埋首典籍的古板酸儒，在京城兵过尚书大人，虽不是一把手，但自然也清楚我中原百姓和边军青壮的一年粮，虽然各地风土不同贫富有别，稍有偏差，但是大致相当。棠溪先生是江南豪门弟，知富甲天下的你们那儿，俗奢侈，阔绰门多达四餐甚至五餐，寻常老百姓亦是能够维持一日三餐，‘两绍三烧要满壶，鲜鱼最贵是黄’，这句俗语，可是说得连远在南疆的我都艳羡不已啊。”

纳兰右慈收敛笑意，双手撑着肌理细腻的黄梨桌面“我在北凉那边动用的心思，可一直不比太安城少。”

纳兰右慈伸一手指，指着自己的鼻，笑意灿烂。

纳兰右慈轻轻摇晃一只手掌“反观地贫北凉，即便是陵州百姓，大抵上也是一日两餐，夏秋两日素一日小荤，冬则三日素一日荤，需要重活的青壮则每人可饮一勺酒，绿蚁酒嘛，是了名的不贵。如此一来，北凉青壮一年大概消耗十一石米，妇孺粮减半，若是一人家以五人算，因为家中往往必有青壮一人为关外边军，所以只仅剩青壮一人在关内的北凉一，一年便需十六七石米，以徐北枳前两年在陵州的筹粮举措，大致能够保证在三年内，关内百姓的粮不受战火波及，甚至在危急时刻，还能急支援北凉边军五十万石。，但这就已经是北凉的极限了，第二场凉莽之战在即，若是打上一年，以边军青壮一人一年十一石粮来算，到明年秋天，那就是需要三百一十万石粮草！”

纳兰右慈轻轻拍打手心，笑：“可是朝廷如今才送去八十万石粮草，剩余答应的两百二十万石，换成是我去担任原本日斗金得油的漕粮官员，也没法转过弯来嘛，再者由俭奢易，由奢俭难，平白无故每年要少去整整三百万石粮草的分红，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能忍？何况是给那些北凉蛮，若是给大国顾剑棠坐镇的两辽边军，那也就罢了，鼻认命便是，总不好为了钱还前程命都搭去，可北凉蛮不是正在和北莽蛮狗咬狗吗？咱们拖着便是，他徐家铁骑都自难保了，还能腾手来，跟咱们这些隔着老远的漕运官吏较那个劲？”

卢白颉问：“你纳兰右慈无非是想帮赵炳篡位登基，何至于此？！”

卖都作数！”

赵长陵，黄龙士，元本溪，李义山，先后都死了。

卢白颉手掌下的那张书案，四条桌砰然碎裂！

整张桌面就那么直直落在地面，那些曾经有价无市如今低贱无比的文人雅玩，四散落如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