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妇人几乎没有尽的絮絮叨叨，男人没有丝毫不耐烦，一一笑着应声，偶尔低帮坐在自己怀里端碗吃饭的孩夹块。

妇人犹然生气瞪：“没规矩！刘先生教你读书识字，就是教你用来骂人的？！”

很快孩就抬起气咻咻：“爹，我可告诉你啊，刘先生告诉我们，照北凉军律！临阵退缩者，斩！你啊，也幸亏不是咱们边军将士，要不然，哼哼！”男人哭笑不得，妇人前倾，给孩碗里又夹了一块，气笑：“堵不住你的嘴！每天晚上念书功课的时候倒是经常打盹，没见你这么有气神！”

男人继续笑：“不过你放心，爹到了拒北城那边，以后不会忘记给你们寄钱的。”

都尉战死而一尉保全者，全尉斩首！

男人问：“你知？”

临阵退缩者，杀！贪功杀良者，杀！埋伏起早者，杀！阵上无故弃刀弃者，杀！伍长战死而全伍存活者，全伍斩首！

北凉徐家治军，向来以严酷名动天下。

当然，北凉边军除了这些鲜血淋漓的条条铁律，更有下级有功不赏者，无论主将伍长，军营斩立决！贪墨军饷抚恤者，无论多寡，一律斩立决！

孩从来没有见过娘亲发火生气，一下目瞪呆，连哭泣都给忘了。

他媳妇不知何时走到他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刘先生是不是不愿意帮咱们念那封信？”

男人站起，动作轻柔地抱起孩，抱回屋坐在长凳上后，着孩的小脑袋，笑：“祥竹，你能这么骂爹，爹其实不生气，反而很兴。”

一场凉莽大战幽州葫芦内筑起京观，什么凉州虎城战事惨烈，什么清凉山竖起几十万无名石碑，什么年轻王爷重新获得了大国衔，都和他们这个家都没啥关系。

灵慧孩珠一转“反正茫茫多！”

孩突然说：“爹，我和娘亲去了中原那个叫什么松柏郡的地方后，咱们家有钱买栋更大些的宅吗？”

男人听到孩的话后，哈哈大笑。

突然一个蒙学稚童哭着鼻跑院，看到一蹲一站的爹娘后，停下脚步，一边抬起胳膊拭泪，一边伤心绝泣：“我没有你这样的爹！没息，还没有骨气！我才不要和娘离开北凉！”

不漂亮却情温婉的女笑了笑，没有说话。

孩了个鬼脸，吃着满嘴油的香炖，扭望向他爹，一本正经问：“爹，你晓得北凉军律有多少个斩吗？”

男人好奇问

孩老气横秋地摇晃脑：“先生曰曰，富贵不能，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谓大丈夫也！”

孩愈发委屈哀怨，脆抱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很是可怜无助。

男人正要跟媳妇说什么，她柔声：“大远，你是当家的男人，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到了关外，可要记得穿得和些，天寒地冻的，到了冬天雪又大，你们要经常活，终究不是在自己家，随时都能有个遮风躲雨的地儿，对了，棉鞋我帮你多准备三双，别鞋底板嫌厚…”

陆大远挠挠，嗯了一声，满脸愧疚。

陆大远偷偷扯了扯自己媳妇的袖，轻声：“秀儿，别冲孩发火。”

孩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孩终究都是记不住仇的，对小打小闹的同龄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对自己的亲生父母。

据说那位人屠曾在武英殿君臣奏对时，笑言我徐骁一个斗大字不识的大老，只会一个最笨的法，那就是杀人，杀敌不糊，杀麾下士卒也从不手，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兵。

孩胡抹了把脸，偷偷瞥了坐在桌对面的娘亲，见她依旧沉着脸，孩便继续闷葫芦，反正街坊邻居都笑话他爹是陆大闷葫芦，他今天当个小葫芦，也只能怪他爹，怪不着他陆祥竹。

中年男人笑：“这可很难，爹这些年也没攒下多少银，中原那边可比咱们陵州还要富裕。”

陆大远愣了愣。

妇人怒：“祥竹！娘亲不许你这么和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