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兄台可曾驶马而来,否则你我便在这星空之下漫步而归,倒也可算是件雅事。”
“缪文”含笑道:“寒舍离此颇有一些路途,尊夫人——哈哈,你我还是一齐归去,在下当命人将这两匹健马送回。”
锦衣汉子面容微微一变,正在抚摸马项长鬃的手掌,也突地停顿下来,原来“这夫妻两人”一生别无所嗜,所嗜唯有黄白之物而已,这两匹健马他不惜重金求来,此刻心中不禁暗忖:“这少年弄来弄去,莫非是想来骗我这两匹马不成?”
心念方转,只见“缪文”左手微招,口中轻轻呼哨一声,街的转角处,突地奔来一辆四马大车。
星光之下,只见这辆大车竟是色作银白,灿烂生光,拉车的四匹健马,亦是通体纯白,奔行之势极迫,落蹄之声却极轻,马到近前,赶车的白衣御者轻轻呼哨一声,四匹健马,便一齐止步,生像是轻功已达妙境的内家高手在急行之时收势那么自然。
锦衣大汉、中年妇人对望一眼,咯然若有所失,他用重金求来的两匹名马,此刻与这四匹白马一比,实是判如霄壤。转目望去,只见这两匹马自己似也有些自惭形秽,马尾轻隆,缓缓走了开去。
“缪文”对他们神色的变化,似乎根本未曾注意,仍然含笑道:“两位先请上车,尊马自有人送回寒舍。”
锦衣汉子逡巡道:“在下这两匹虽无法与兄台之马相比,但性子却是顽劣得很,生人近它不得——”“缪文”接口笑道:“小可舍下御者,来自关东,一生驯马,且让他试上一试。”
微一拍掌,这辆银光灿烂的马车前座上的两个白衣御者,便有一人跃了下来,锦衣汉子目光转处,只见此人一身银白劲装,板肋虬髯,身躯硕壮,身手却极其矫健,脚下珠光闪闪地,竟穿着一双缀以明珠为面的薄衣快靴,躬身向“缪文”一礼,大步走到自己两匹马前,忽目光凝注,脚步放缓,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而自己那两匹“生人难近”的健马,此刻竟如受魔力,动也不动,银衫珠履的关东大汉轻轻易易地便拉了它们的鞭索,纵身跃了上去,锦衣大汉面颊不禁为之微微一红,但瞬又朗声笑道:“昔日平原公子门下食客,皆蹑珠履,已传为千古美谈,今日兄台门下御者,亦蹑珠履,岂非更胜平原三分!”
“缪文”微笑道:“兄台过奖了!”举手揖客。
锦衣汉子夫妇二人坐上马车,只见车内锦墩银慢,明珠嵌壁,柔和的珠光,照得这车厢里更见富丽堂皇。
车厢外又自轻轻呼哨一声,马车前行,自高外望,只见两旁店家招牌,如飞向后倒去,车厢内却仍平稳已极,一如未曾启行前一样。
这夫妇两人此刻心中实是惊疑交集,再也猜不出这陌生少年究竟是何来路,他既有潘安之貌,又有邓通之富,但行止谦谦,谈吐斯文。却又不带一丝骄气,此刻他结交自己,为的是什么?
这夫妇两人一生行事江湖,却从未见过如此奇人,遇过如此奇事,只听“缪文”又自笑道:‘阁下腰佩长剑,气字神态,更是轩昂已极,想必定是武林成名大侠,不敢请教两位大名?”锦衣汉子浓眉微扬,朗声道:“在下程枫,和贱内,承江湖朋友抬爱,唤我夫妻做‘鸳鸯双侠’!”
此刻他在这少年面前,已唯有自己的姓名足以自傲,是以他将‘鸳鸯双侠,四字,说得分外响亮。“缪文”神色之间,果然立刻露出钦佩之色,含笑抱拳道:“小可虽是一介书生,平生却最慕江湖游侠,早已久闻两位大名,不想今日竟能在无意之中得见侠驾。”
锦衣汉子程枫哈哈一笑,那一直敛袄端坐,默默不语的中年妇人“林琳”却微笑一声,缓缓道:“我辈江湖中人,纵然名动四海,却又怎比得上公子你这般大富大贵的气象。”眼波横流,膘了他丈夫一眼,神色之间,似乎对“缪文”的富贵气象极为羡慕,只差没有说出口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