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龙九对面坐着太极陈的三弟耿永丰，伸纸拈笔，录供的架式。

谢歪脖又从想了一遍，惴惴的说：“九爷，要提这档命案，事实是我亲自见的。不过九爷您圣明不过，俗语说，宁打贼情盗案，不打人命牵连。这里关连着好几条人命，要不是九爷您问，我真不敢提一字。可是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九爷您，往后的事，九爷您行好，可得给我托着。不是小人我怕事，这事一挑明了，他们知是我□的底，准有拿刀找我的。”

谢歪脖：“说，小人一定一字不漏，说给九爷听，若说方家屯这回命案，可真应了那句俗话了：‘赌博窃盗，情人命。’一也不假。澄沙包这个娘儿们，她也不是本地人，是跟着她男人逃难来的。他们本是成帮的难民，落到这里，没法过活，就偷着卖。她男人外号臭矮瓜，也就睁一个，闭一个，就来靠着她吃了。这些事情，想必你也有耳闻。澄沙包这娘儿们可坏透了，她又钱，又俏，有时候翻脸不认人。她姘靠了好几个野男人，都是说□就□。这一回事她把小蔡三挤兑急了，才惹得他刀伤三命。偏偏澄沙包挨了好几刀也没死；他的男人臭矮瓜夺刀喊救，可就叫小蔡三一刀致命，给豁开了膛。她的养女冒冒失失一喊，也叫小蔡三给剁了！她的侄儿想要跑，也被他赶上砍死…”

“澄沙包、臭矮瓜两正因为小蔡三输得一债，常来起腻发烦，骂□话，两本就足够的了。这时候，可抓了个邪碴，澄沙包翻脸大闹，把小蔡三臭骂了一顿，一刀两断，从此不许穷门。小蔡三人虽然乏，可也搁不住挤，被骂得脸都黄了。他一恼，奔到澄沙包屋里，大摔大砸，说是：‘姓蔡的为你这臭娘们得倾家败产，老婆住了娘家，亲娘一气病死，把个有钱的大伯也闹得不许我门了，我没有活路了。澄沙包咱俩一块上吊吧。你那工夫，不是跟我说了好些割不断，扯不开的情吗？大爷刚刚输了钱，臭娘们你就变了脸。咱们就世三间打伙计去吧！’

谢歪脖滔滔的说，那边耿永丰持笔录写。写到此，不由问：“小蔡三究竟为什么行凶呢？”

“这就够激火的了，澄沙包又来个三。她本来常背着姘，偷偷摸摸，找零；这一回看透小蔡三下了架了，她就明目张胆的把小窦留宿了。小窦这小本来年轻，长得又俊，可是他家里大人得很严，没有多余钱报效她，她也没有给他动真个的。偏偏事的两月里，这小窦也不知那里发了一笔邪财，一副金镯，五十两银，还有几件女人袄，都一包提了下来，把澄沙包包下了，并且说：再不许她招小蔡三门才行。

谢歪脖：“总不过是一半吃醋，一半穷急罢了。事情是这样，小蔡三和澄沙包姘靠了差不多一年多；她这女人是抓住了一个就死啃，啃得没油了，一脚就踢开，一向是很不零卖的。这一年多，她把小蔡三迷得，得倾家败产，临了几场腥赌，把个小蔡三活剥了。末后小蔡三输得急了，跟他本家大伯吵了一架，偷了家里的地契文书，又赌，又输了。小蔡三再没有捞本的力量了，就找澄沙包要那两副首饰，又要找澄沙包的男人借二百串钱，许下重利。澄沙包的男人臭矮瓜倒答应了，澄沙包却翻白。首饰固然不肯，就是她男人放帐给小蔡三，她也给打破，说是小蔡三输断了，借去，包准不回来。

这位爷！这位爷，竟会找到我上来…可是这么着也好，有周九爷在里，我还怕什么？他们争风行凶，谋嫁祸，我早晚想跟那臭娘们是一场事。这一来好…说！说！我就全给他们抖来！”

谢歪脖心神略定，把利害祸福反覆筹划明白，他决计要说了，把腰一弯叫了声：“九爷！”

周龙九着烟袋，瞑目等着，用纸媒一指：“不用麻烦，你就有什么，说什么。”

“他这一摔砸，说是真急了，就该来的便对了。谁想臭矮瓜这活王八，打他，骂他，都不要，可就别动他的钱。

周龙九把一拍：“老谢，有天大的事，九爷一个人接着，决不能把你埋在里。你放心，趁早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