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哒哒”落下眼泪来。玉娇龙反倒噗哧笑了,说:
“你们替我难受什么?我还没哭呢。你们睡去吧!”
两个丫鬟拭拭眼泪,刚要转身出去,忽听外屋有人问说:
“小姐歇下了吗?”绣香赶紧打开软帘,向外边说:
“还没睡呢,高师娘请进来吧!”高师娘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身材很高,长的是一张长脸,脸上已有了些皱纹,头发也有许多都白了。她穿的是灰布的棉衣裤,镶着白边,可知是个寡妇。高师娘手里拿着一块红绸面儿白绸里子的东西,上面还绣着花儿,含笑走了进来。她把这东西拿给玉娇龙看,问说:
“这是小姐叫我做的兜肚,我看是裁长啦,应当去下一块。”玉娇龙把那兜肚接到手里,略微看了看,就说:
“不必去啦!高师娘你也去睡吧.我又不忙着要穿,明天再做吧!”高师娘点点头,就拿着兜肚走了。这里玉娇龙微微笑着,用手抚摸着她的爱猫,向两个丫鬟努了努嘴。两个丫鬟就都退出屋去,她们把门关好,便一齐回她们的寝室睡觉去了。
小姐这闺阁一共是三间房子。靠北墙有一扇木门,里边还有个小小的套间,那是两个丫鬟住的地方,因为小姐好静,晚间不愿别人在她的屋里睡。她是最讨厌别人的鼾声和呓语的。这三间房子是两明一暗,外屋摆的是琴、棋、书、画。有个很大的后窗,临窗一张红木桌子,那是小姐每天读书习字之处。有时启开后窗,冬天可以看见一片雪景,茅亭假山。春天就可以看见十多株海棠树,并莳着几畦芍药。右边是个榆木的隔扇,上面嵌着满月形的玻璃窗,悬着红绸的夹软帘。里面还有两扇很严密的屋门,这就是小姐的卧室。
卧室靠后墙是装着楠木隔扇的卧榻,隔扇上嵌着许多小幅的字画。字是正、草、隶、篆皆有,画是工笔、写意俱全,并有“意云轩主人”
的很小的图章。丫鬟们都晓得,这全是小姐自己书画的。左边靠隔扇是一张小书案,上面陈设着端砚、徽墨、古瓷的笔架和水盂,并有一两件精致的小摆设。书案上还放着两卷书,是《史记》和《唐诗》,这是为小姐随时翻阅解闷的。此外并有一匣“朱丝栏”的信笺,小姐有时微微有些感触,就常常命丫鬟磨墨,她玉手执笔,填一阙词或作几首诗。右边是个妆台,上有檀木镶翡翠的镜奁,并摆着两只白银镂花的灯台。靠窗是红木的茶几和两把小椅子,茶几上并无什么茶具,只有一只玉瓶,里边插着一枝正在开的梅花。、窗上是两扇大玻璃,里面挂着碧罗窗帷,外面遮着木板,这是下窗,上面还有窗棂,却是用白绫裱糊着。窗外就是走廊了。
此时窗外的寒风吹得那白绫不住颤动,屋里却很是静默,玉娇龙小姐在小书案之旁坐着,纤手抚摸着她的爱猫。这只猫浑身雪白,只有鼻梁上有一块黑点儿,这时已经在她的膝上熟睡了。半天,她才把猫抱起,亲了一下,小声叫了:
“雪虎!”猫儿就柔顺地让她放在地下,咪咪叫了两声,跳到一个有棉垫子的椅上去睡了。
玉娇龙小姐懒懒地站起身来,走到妆台旁,向镜里看了看自己,就见芳颜上泛着一阵愁色,她向镜里冷冷一笑.俊秀的眼里冒出一股剑似的令人凛惧的寒光,但旋又恢复原状。她娇懒地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很小很矮的银烛台,拿了一支小蜡,燃着了,然后吹灭了那两支高烛。屋中立时发暗了,只有小烛台摇动着微光。她手执烛台,轻轻走到外屋。将门户窗棂仔细检查了一遍,便又回到屋里来,并关上里间的屋门,将灯放在床里的一只小炕桌之上。
当她揭起幔帐时,一种麝香和温暖之气溢散出来,她自己更换了寝衣,上了床,盖上闪缎的丝棉被,将乌云似的发辫掠在绣枕旁,然后伸着她那戴着翡翠镯子的皓腕,取出来一本书。这本书很小,可是很厚.书皮上有一行字,其中有个“哑”字,仿佛是一本很神秘的书。小烛台的光焰虽小,可是将这床幔以内照得通明。这位玉娇龙小姐就拥着香衾,细细翻阅着这本神秘的小书。此时,更鼓连敲了三下,由前院敲到后院,由后院又敲往花园去了。
这一夜,玉宅里有许多人巡逻防夜,一点惊扰也没有。而在很远之处,一朵莲花刘泰保那里,也是无事发生。刘泰保夫妇跟孙正礼、薛八、彭九、李成、梁七几个人,全都一夜没有睡觉,钢刀都没离手。一到鸡鸣了,天亮了,孙正礼就把手中的钢刀铛啷往地上一摔,打了刘泰保一拳,说:
“你这小子骗我,他娘的哪里看见一根贼毛啦?”
刘泰保赶紧赔笑说:
“大哥你别生气,这几天要是真没有贼,是我瞎造谣言,那我一朵莲花算是个什么东西啦?这不用说,一来是因为玉正堂把家宅看得太紧;二来是孙大哥的威名把贼给镇住了,所以贼才不敢来。我谢谢大哥跟众位啦!”刘泰保就向众人抱拳。
薛八、彭九等人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