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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冷笑jiao嗔深闺索宝剑灯光鬓影(10/10)

满街的灯光人影,火树银花,全都收在目底,两旁并且没闲人。玉娇龙和她的母亲,全都是梳着两板头,玉娇龙并且戴了满头的绒花和珠翠,衣服也极为华丽。绣香梳着大辫子,也穿着缎衣,在身旁伺候,并有四名仆妇,往来着点烟送茶。靠着楼梯有两名男仆和提督衙门的几名官人把守,连本店的伙计全都不许上楼来。

看了多半天,天色交到了二更,街上的那些灯,因为蜡烛将要烧尽,所以也显得发暗了。花盒都已放完,所以游人也渐渐地散了,只有爆竹声还稀稀响着。这半天,玉娇龙和她母亲全都十分高兴,玉太太说:

“到底是京城热闹!我们在新疆住了那十几年,真是,把人住得眼界都窄了。今天我往下看看,这些人,这些灯,真使得我有些眼乱!其实,我还是在京城长大的呢!”

玉娇龙笑了一笑,便摇摇头,满头的绒花乱动,她说:

“我看新疆自有新疆的好处,我很想新疆!”玉太太就问绣香说:

“你说是京城好,还是新疆好?”绣香笑着说:

“我说都好!”玉太太便笑着说:

“你倒不得罪人!”又说:

“天不早啦,告诉他们把车预备下,咱们也该回去啦。”

于是仆妇赶紧答应了一声,就去吩咐男仆,男仆又去传达到楼下。三辆大鞍车就都在这绸缎庄的门前预备下,并有两名官人挂着刀在旁把守。这时玉宅母女就下了楼,由丫鬟婆子搀扶着走出了绸缎庄。外面早已有很多人围着等着观看,天边的月色,四周的灯光,照着如同仙妃一般的玉娇龙。玉娇龙却低着头,那青缎的两板头,许多金钗和绒花掩着她的芳颜。

刚走了几步,还没有上车,忽听得“噗”的一声,玉娇龙不禁打了个冷战。她把头抬起,满头的绒花乱颤,丫鬟仆妇全都惊得叫起来,原来是由人丛之中射出来了一个东西,正射在玉娇龙的两板头上。绣香企着脚,从小姐的头上拔出来那个东西,惊讶着说:

“哟,是一支箭!”

玉娇龙低眼一看,这箭不过三寸长,很细,她立时就神色大变.将目光投向人丛中。这时官人都已亮出来腰刀,驱逐众人。那许多游人有的喊叫着,有的哭着,因为一个挤着一个,想要快跑也不能够。

玉太太是已经上了车,一看见起了乱子,就赶紧叫过仆妇来问:“出了什么事儿?”仆妇说:

“人群里有坏人,射了小姐一箭!”玉太太吃了一惊,问说:

“伤着了没有?”仆妇说:

“倒没伤着!箭很小,射在两把头上,把缎子扎穿了,头上的花儿也坏了。小姐倒是很平安!”

玉太太听了,非常地生气,但又见四边的人乱跑、乱哭、乱喊,官人们的皮鞭抽得吧吧地响.并有马蹄杂沓之声。她便赶紧又叫男仆去拦阻官人,说:

“不要乱赶人!搜查那放箭的人就是了,与别人何干?不许赶人!不许打人!”有了正堂太太的吩咐,官人们才都住了手,那些惊跑的人还都哭着喊着,马路上却已无人。这三辆车就由骑着马的官人保护着,回往玉宅去了。

到了宅内,玉太太仔细看了看女儿。见女儿并未受伤,才放了心。她又看了看那支小箭,却不禁惊异地说:

“这支箭跟那次射刘泰保媳妇的箭,不是一个样吗?”仆妇们也齐都惊诧。娇龙小姐却默然不语,玉太太又安慰着说:

“你也回屋歇息去吧!这是匪人故意生事,多半又是那刘泰保干的。你别害怕!带上鲁太太给你的那个玉佩,就可以压惊镇邪!你睡去吧!”

玉娇龙答应了一声,向母亲请了安,就带着丫鬟出了屋。只见月光澄洁,碧清如水,廊柱和栏杆的影子铺在地上,如用淡墨画出来的一样。风清清的,盆梅、迎春都溢着芳香。履声轻微,衣裳习习,回到了屋内,吟絮已经把一切的寝褥、灯烛、熏香全都预备好了。两个丫鬟服侍小姐下了头,换了衣服,小姐便愁眉不展地说:

“你们睡去吧!”绣香、吟絮两个丫鬟全知道,今天小姐观灯时出了一件惊险之事。如今见小姐的神色是特别地不安,容颜是从来没有过的愁惨,两个丫鬟就彼此使着眼色,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谁也不敢迈重一步。两人悄悄地,轻轻地关好了房门,就回到套间休息去了。

两个丫鬟一走,玉娇龙的神情更为凄惨,她便趴在桌上痛哭起来,虽然她不敢哭出声,可是抽搐得很厉害。那只长毛的白猫蹲在地下,翘首望着主人,好像很纳闷似的,因为这美丽的女主人向来也没有这样伤心过。玉娇龙在这里哭泣,阖宅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心绪更没有人晓得。当夜她哭泣着直到深更,方才睡去。

由次日起,她就不能起床了,可是她的脸上只有愁态,并无病容。请了大夫来按脉诊察,也说是没有什么大病。所以大家全晓得小姐就是因为上元节观灯的那天,受了些惊吓,以致病了。于是就有亲友出头。主张请巫婆收魂,请僧道禳解,但是玉正堂齐都严辞拒绝。倒是有人提出了快些给小姐订下婚姻,快些嫁出去,这件事玉大人倒颇觉得有理。于是时常与夫人背着女儿密谈,而鲁太太和鲁君佩更与这宅里常来常往。

过了几日,里外的仆人全都知道了,本宅的三小姐娇龙姑娘,已由大人、太太之命许嫁了新任顺天府丞的鲁翰林,已经下了小订,下月就放大订,到秋天菊花开时就要迎娶。现在只是还瞒着小姐,和小姐屋里的那两个丫鬟了。

这时是正月月底了,到了晚间,星光满天,已没有了月色。前些日玉宅防夜既严,现在也防卫得疏懒一些了。这一天是深夜子时以后,整个的玉宅除了防夜人住的班房,全都已熄灭了灯光。娇龙小姐病已渐愈,这两天在床边日夜服侍她的那两个丫鬟,她已给打发回套间去睡了。她这屋里,两支大烛虽已灭了,可是床帐里还点着一灯,此时她并没有看那本神秘的书,只是躺卧着发愁。忽然有一种响声触到了她的耳鼓,她立时晾坐起来,却听房上传来“咪咪”的猫叫声,在她被窝里趴着的白猫也竖起了耳朵。玉娇龙持灯下床,轻轻走到外屋,微弱的灯光在那后窗上一闪。待了一会儿,就听窗外“嗖”的一声,如秋风扫叶,又听窗外有人说:“娇龙!娇龙!快开开窗子,我来了!”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传到玉娇龙小姐的耳里,极为厮熟。玉娇龙就先把手中的灯烛吹灭,然后压着声音,很严厉地向窗外说:

“你这样前来,叫我都没脸见你了!”说着热泪便汪然地向下流。窗外却噗哧一笑,说:“娇龙妹!把窗开开,让我见见你!”玉娇龙无声地叹了口气,就把后窗开了。外面的人如同一只猫似地钻进了窗子,一进来就把玉娇龙的胳臂揪住。

玉娇龙并不抵抗,只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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