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虎摇说：

时已偏午，这时京城中铁骑遍走，情势十分严重，茶馆酒肆之中还有许多人围在一起，悄悄地谈论昨晚鲁宅发生的惊人奇闻。这几天常常在玉宅门前签卖烧的那个胖，跟那个卖茉莉的小，今天忽然全不来了，有人传言他们是贼，昨夜闹鲁宅的就是他们，可没人晓得他们在哪儿住。刘泰保又没回家，有许多跟刘泰保素识的，此时都避免嫌疑不敢门了。

“舍妹的为人如何，卑职实不知。人说她会武艺，曾窃去铁府宝剑，连家严家慈都不知，或许因束不严，她又韬晦过之故。不过有一件事，卑职至今仍有些疑惑。此次卑职京省亲，中途为大雨所阻，宿于紫微庙中，雨夜遇盗，为侠客所救。半夜女儿蕙惊呼，说亲看见她龙姑姑立于床旁…”宝恩把此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铁小贝勒等人面面相觑，齐现一惊佩和惋惜之态。

宝恩立起来说：“卑职在外多年.幼年时又未随家父在新疆.十几年来，舍妹的为人如何，卑职实在不能知!”

铁小贝勒说：

黑舅老爷暴怒着说：“你好大胆!你对官眷施行无礼，拦街伤人，是盗就该杀!你实说，你怎么认识的玉小？”

“你小叫什么名字？”罗小虎横刀说：“老爷名叫罗小虎，外号半天云。”黑舅老爷说：

“我一朵莲把命给你们，你们可也…”

这瘦老儿站在院中，把人叫来，把昨夜之事寻究底地问了一遍，他并不暴躁，也不惊慌，只是微微地着。上房的鲁太太知儿回来了，就把鲁君佩叫到屋里骂了一顿，所骂的话绝不像是一品夫人说的话，并且声音很，窗外都听得见。就听她说：

“你以为把尊夫人送回娘家去住，就万事皆休了吗？你还要防备呀!他们所恨的还是你呀!你既然与他们结下了仇，非你死，就得他们伤，不然解不开呀!当初我也曾预言过将来的后患，叫你斟酌，你全都不在意，那么已然如此了，中途若再隐忍姑息，迁延躲避，可是更糟，何况我已拟得办法。、你到书房来!”

这时忽然房上就摔下来了几个人，两旁的人也纷纷喊叫着倒地，一枝弩箭差儿误着刘泰保的。就见一条莽汉从房上了下来，他一手抡刀，兵刃碰着它就折，一手弩箭，中了箭的人就惨叫。来的正是罗小虎，他一面砍，一面大喊：

直到太地升起，朝烟已散，门外才来了许多车辆，是鲁君佩从别回来了，有几个人挎刀保护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白胡、瘦得跟狼似的老儿。这老穿着绛紫褂、青缎坎肩，钮扣上着一串十八的香串.腰间系着绸带，上面还挂着镜盒跟怀表，他穿着一双皂鞋，青纱小帽，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扇面上写的是“骘文”这人弯着腰，背后挂着一条猪尾似的小辫儿，被鲁君佩恭恭敬敬地请到里院。就有人在背后朝他努嘴，悄声说：

午后有人看见邱广超坐着骡车往铁府去了。当日晚间，神秘恐怖的暮又冉冉升起。铁府内书房里聚集着几个人，当中坐的是铁小贝勒，前放着一盖碗酽茶，旁边是面带义愤的邱广超。德啸峰坐在邱广超的右边，手托着烟袋，捻着胡，样儿有忧烦。玉宝恩是坐在斜对着铁小贝勒的一个小凳上，面容极为惨暗，连也不抬。

瘦老儿连连摇，拉着鲁君佩就往外院去走，一面走，一面悄声对他说：

铁小贝勒面有怒，说：“你若不肯说实话。这件事可就难办了!”德啸峰在旁就十分着急，直向宝恩使，并悄声说：

半天，鲁君佩才愁眉不展地走了来。走到那瘦老的面前，他就悄声说：“我想.先叫她回娘家去住几天吧？”

不敢即时去，所以又蹲下，心中暗想：大功告成，回家去先夸示于媳妇，明天再夸示于李慕白、俞秀莲…连秃鹰都得叫他看看，然后用红缎包裹献还铁贝勒，别教他就以为李慕白的本领大。

刘泰保抛了丫鬟衣服，疾忙上房，不料房上就有二人抡刀向他砍来。刘泰保用剑相迎，嗖的一声，一把刀就被斩断，他心说：好剑!又抖起威风来要斩断那个兵刃。却不料下面伸来了钩竿两三，齐都钩住了他的，他就咕咚一声连同几片瓦一起摔下房去，上又挨了一木。打得他睛发昏。一个前失，对面又有刀砍来，他疾忙将一，命逃开了，青冥剑可也撒了手。他想要上房逃走，房上却又有人，四围的刀也齐向他递。他手无寸铁，命在顷刻之间，便大喊：

“事情闹成这样，真不能不想办法了。今天有两个御史递折，参奏世袭靖平侯邱广超收容匪人，纵庇江湖大盗，屡次趁夜往顺天府丞鲁宅中行凶…”邱广超微微冷笑，德啸峰在旁说：

铁小贝勒又问到玉龙此次是怎么回来的。玉宝恩更为恐慌，就说：

“又有贼来了!卖烧的胖!卖儿的小!哎呀!原来也都是贼!拿…”人声愈，这里的许多人便又跑往前院去助战。罗小虎越发抖起威风来。他一面舞刀，一面大喊：

“那天在玉宅门前轿的是你不是？”罗小虎说：“在街上车的也是我!”

“谁敢前一步，就小心老爷的刀和箭，老爷绝不逃，快叫鲁君佩来见我，快，揪他来!”

“玉大少老爷来了!”三个人才立时将话止住。

“没甚情，不过在新疆时，她是小我是盗。有一次我打劫了她，她劝我不可为盗，应当去求功名，我就恭恭敬敬地将她送归，从此我就洗了手，再没别的事了。此次我到京师来，听说她嫁了人，她嫁别人我不，她嫁鲁君佩我可真生气。大概你就是鲁君佩，看你那黑鸟样儿？着箭!”话音未落，黑舅老爷便应箭而倒。众人便刀枪齐上，罗小虎猛兽似地纵着挥舞宝刀迎敌。

“要吗去？”他挨着窗，扭扭地学着丫鬟的样走路，并作声来说：“我要上茅房去呀!肚不好啦!”不料房上就喊了声：

玉大少老爷即是宝恩，他闻讯来到，急得满是汗，一句话也说不来。他先到里院去看了看胞妹龙，见倒是无恙，可是容颜惨暗，对哥哥也没有什么话说。鲁君佩对大舅毫不客气，说话时就撇着嘴，旁边的萧御史说话倒是很谦恭，可是话语之中却带着嘲笑和威胁。玉宝恩脸一阵白，一阵紫，但却不敢发作。此时那“诸葛亮”已然回避了，玉宝恩在此又坐了半天，方才告辞走了。

渐渐地杂之声便消降下来，却闻得受伤人的声更为凄惨。屋里的仆妇丫鬟都趴到铺板底下，动也不敢动。间里的玉龙却芳心如绞，卧在床上不住地痛哭。过了些时天就亮了，鲁宅的更夫多半都中了箭伤，所以连五更也没打。贼人已全都逃走，地下留着些断刀折，还有那青冥剑。有人愁眉苦脸地正在打扫院，忽见少满面泪痕，自屋中走，到院中拾起宝剑又屋里去了。鲁太太在上房气得直骂。仆妇丫鬟们走屋来都面如土，事也都没有神，彼此说话声音都很小。

“这样的媳妇你还要她吗呀？她不定了多少个盗汉啦!休了另娶就是了!丢脸也是他玉家的姑娘，碍不着咱们鲁家的事儿!这样天天晚上闹，谁也受不了，杀人放火的，咱们这宅里成了战场啦!的这是什么事儿呀？我看再闹几天，就是不人命，咱们这儿家当也就快抖搂完了!你的差事也就不用了!我也得死!”

这时忽听前院梆锣声又起，并有人大声嚷嚷着：

鲁君佩锁着两眉，垂着一张冬瓜脸，随着这“诸葛亮”到书房去秘密商议办法去了。少时南城的萧御史也到了，三个人就在一起低声谈话。忽然听人报：

此时刘泰保逃了命，俞秀莲是早被玉龙给气走了，对这些事她灰心不了.只有罗小虎还在拼斗。他斩断了许多刀，伤了十几个人，但无奈人是越来越多了，黑压压地围满了这院，将他困在垓心。他一手擎弓装箭，大喊着说：

四围的人都站在四五步之外，持枪拿刀地比着他，可是无人敢近前。那黑舅老爷就站在屏门，声问说：

“你实说了不要!”宝恩这才落下泪来，说：

“拿!跑了…”

“卑职实在不知，只知舍妹病好了，就来见人了!”铁小贝勒摆摆手令他退去，宝恩就如同一条被人捉住了的鱼又得放生似的，恭谨地向室中所有的人请安行礼，然后急忙着走了。

“看诸葛亮还有什么主意？”

此时.院中的声音已沉寂了，各床上的女人也都睡得很酣。刘泰保伸手由一张铺上拉下来一件粉红的女人衣裳，大概是丫鬟穿的，他把衣裳披在上，双手抱着宝剑，先蹲着去启开屋门，然后直起往外就走。不防对面的房上有人看见了，就询问了一声：

“刘泰保快走!”刘泰保趁此机会就上房逃命，并喊着：“小虎你也逃吧!”罗小虎却如洪钟一般地喊：“我不走!我要见见鲁君佩!”

“龙!为什么在这里受这鸟气？快些远走飞!”只听一片锵锵的刀刃响，受伤人的惨叫声，劈啪的摔瓦摔灯之声.又听有人嚷：“猴儿要放火!快泼!”“小心!胖往后院去了!”接着是一阵的呼哨声，屋瓦响，众声又喊叫：

“其实他真冤枉!不过是因为他的夫人到鲁家打过一架罢了。正经倒是我，这几天在鲁宅搅闹的人，我都认识!”

铁小贝勒就向玉宝恩说：“你听，啸峰他都说实话了!他已在我跟前自认结江湖人，你还有什么不可对我说的呢？”

“有贼!”立时锣声梆声齐起。前院后院都涌来不少拿着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