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走了十多里路，问了好几个路人，才知那家场在白答铺西边，离长沙还有五六十里路哩。再一打听罗九同白琦的为人，提到白琦，差不多还有肯说一句"这是个好汉"

的；再一提罗九，便都支吾过去。三人问不所以然来，见天尚早，好在没事，虽然许钺不会剑术，也能日行数百里，索赶到家场去看个明白。行路迅速，走到西初光景，已然到了白箬铺。从路人中打听家场还在前面，相隔有六七里地。赶到那里一看，原来是位置在一座山谷之中的一个小村。这时天已黄昏，四野静的，看不丝毫迹兆，疑是适才许钺听错了地方，或者长沙城外另还有个家场也未可知。不过既然到了这里，索打听个明白，便往村内走去。走不多远，见有人家，是一个乡农，正从山脚下捡了一捆枯枝缓步回村，看上去神态很安闲。心源便上前打听这里可是家场。那乡农朝三人上下望了两，："我们这里都姓。三位客官敢莫是寻访我们大官人的么？请到里面去，再寻人打听吧。"心源声"打扰"后，同了黄、许二人，照他所说的路径走去。只见前面山迎面而起，挡住去路，正疑走错了路。及至近前一看，忽然现一个山谷，两面峭崖立，曲折迂回，车难并轨。这地方真是非常雄峻险要，大有一夫当关之势。在谷中走了有二三里路，山谷本来幽暗，天又近黑，三人走路的足音与山谷相应，越加显得森。三人不时抬，看见半山崖间有十几类乎大鸟巢的东西，也没理会。又走了里许路，谷势忽然平展开来，现一方大广场，场左近有百十人家。近山麓有许多田垄，方格一般，随着山势，一层层梯似的，因在隆冬，田都是空的。

心源知他不敢明说，还待设法探他气，楼下已有人连声喊他。这时楼上除心源三人外，并无他客。许钺起漱，无意中挨近楼梯，听见店主人嘴里叽咕，好似埋怨刚才那个酒保，耳边又听得"家场"三字。知酒保决不再吐真言，便回桌对心源一说。心源："我想这里必有许多不平之事在内，店家恐怕连累，未必肯说实话。许兄如果兴，何不问明家场地址，我们一同去探看个明白何如？"许钺自然表赞同。当下重唤酒保，果然不是先前那人，三人也不再说什么，将酒帐开发。下楼之时，走过柜房，许钺顺便问了问家场路径。柜上人一听问的是家场，脸上立刻有惊异神气，反问许钺找谁。许钺心中却不曾预备有此一问，因日前听说过一个姓白的侠士，随答："我找一位姓白的。"柜上人闻言，愈加惊惶，忙说："这个地方我们不知，你了南门再问吧。"三人见柜上的人如此说法，知他们怕事，便不再问。听他说话神气，料那家场在南门外，便一同往南门外走去。

这时天已昏黑，心源走近那些人家一看，且喜俱未关门，不时听见绩麻织布的声音。恰好这家人家正走一个中年汉，见心源等在门外盘旋，便问作什么的。心源仍照先前一样，问这里可是家场。这时

照例不许人问的，我们这本地差不多都知，只要遇见，自己就会回避。先前你老同这位爷上来时，我们也不知是不是罗九太爷的客。及至坐定，要完酒菜，才知二位是过路客官，已经要了酒菜，怎好说不卖来？后来东家知，着实埋怨了我几句，说今天九太爷请客，是在怒火上，非比往日，忠心伺候还怕错，如何将座卖给外人？话虽如此说，但是也不便二位走，只得叫大师傅匀工夫，将二位酒菜一齐得，端了上来。原想二位吃完就走，不想又上来了这位客官，我们那个伙计不会说话，招得这位客官生气。幸而所说的话，因是外乡音，没被他手下人听了去；又多亏你家解劝，给请了过来。要被他们听见，那才大呢！虽然三位在这里吃喝，我们背地里哪一个不着一把汗？也怪我们刚才不预先打个招呼，以致九太爷上来时，三位连起立都不起立。幸而在偏角上，九大爷不曾看见；他手下人，又因为九太爷心中有事，顾不到这里，没有闲心和三位淘气。如若不然，慢说九太爷不答应，连他那一班手下人也不肯甘休的。"心源闻言，笑问："这罗九太爷这般势要，想必是过大官的吧？"酒保闻言，抿了抿嘴笑："你家少打听吧，三位俱是外路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耳不听，心不烦，吃喝完了一走，该什么什么，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