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面，孙同康见老，穿著一件半长的黄葛布短衫，足登一双旧麻鞋，手仍拿着那柳条；材奇矮，人也又瘦又，清疏疏一白胡须，瞇箸一双小，看不一异。柳条一去，那船立时顺淌去。

说时，手早捞起，只一甩，便将黄鳝甩落；那钓竿的柳条也随手扔掉。

说时，何玉已把缆索解下，：“哥哥，有什么话，上船再说吧？”

时当汛期，涨急，只见船上激起来的狼，翻翻，顺两舷两侧往前驶去；那船却似定在逆之上，便不再动。仓促之间，没看是何原由。又见何成，放了木桨，停手起；心方觉异，正想问话，忽见何玉笑嘻嘻朝着岸上说：“你老人家甚时来的？

孙同康本就心急，再听两小兄弟语气，越发惊疑。料知不是善地，再迟必有敌党寻来；便是这两小孩也非寻常，敌党情形必有知闻。觉着越早开船越妙，且到船上，再行探询。闻言不等招呼，称多谢，脚一，便往船上纵去。那渔船本来甚小，少年虽有一好武功，面上事却从未惯；又当心虚情急之际，落脚稍重；何氏兄弟恰在此时，连索带人一齐纵落。如非何氏弟兄是会家，几乎将船侧转。就这样，还晃了两晃，才把势稳住。

老：“我只叫这厮开开，我生平最讨厌和蛇一样的东西，谁耐烦吃它！你钓那两条鱼，留给你娘吃吧，我不要。前日所说那老友，本已多年不见，昨晚竟会无心相遇；他虽比我还穷，偏有两个好徒弟供他吃喝；酒吃多少，也有人会钞。我要走了。”

那知何氏兄弟，早在他未来之前，看一形迹，本就惺惺相惜。少年人多喜奉承，孙同康人既谦和，又恭维二小的武功，越发心喜；再听说名姓，何玉忙抢：“你不必客气，俺弟兄当你由渡绕到这里来时，早看几分了。实不相瞒，俺刚才发那泥，并不是打你；不过看你来路、法那快，武功必好，想试试你力。俺哥看错，当我有心寻事，也发泥将它打落。不想你人真好，一也不小看人。你适才东张西望，可是想借这船渡你过去吗？”

小的一个方要开，给大的一个止住，抢先答：“俺兄弟二人，一叫何成，一叫何玉。客人你只夸讲俺，你的功夫也不错呀！你贵姓？”

何玉抢过双桨，微一拨划，船便横过，直指对岸，而渡。孙同康早从畔取三两多散碎银，未及开，何玉侧顾笑：“昨晚俺便给你老钓了两条鲤鱼，足够斤多重一条；再有孙客人送你的钱，足够你老人家一醉了吧？”

孙同康还未答话，何成接拦：“你怎又多事，忘记爹爹走时所说的话么？”何玉把怪一翻，答：“哥哥你怕多事么？你怕，俺不怕，何况还有那位老人家，他喜俺，肯帮忙呢。”同时，又朝乃兄使一个，将小嘴往树侧一努。

孙同康见这一老一小，都是那么瘦小枯，生相丑怪，神情言动无不稽；暗中好笑，早想问姓名来历，偏不去。虽听老有了行意，因船已行至中，狼急，其势万无回舟之理。正以为老也是渡往南岸，再行上路，没有在意，何玉一听老要走，忙把手中双桨朝乃兄一拋，跟着，形微纵，已到船，同时中急喊：

夏汛期中，甚清。何玉年纪只士二三岁，人又生得瘦小，剌向内，声息全无；

“老人家，你答应的事呢？”

船本随波去，孙同康立在船上，见何成正持桨要划，忽听答的一声响，猛又觉脸上中了一下重的。一摸，乃是一滴，不知怎会打的生疼？再定睛一查看，由岸侧丛草里落下一细长柳枝，正搭向船之上，那船便不再顺下淌。

及听老意似嫌少，暗忖江湖上异人甚多，何不个十足人情，随接：“老人家如不够买醉，银还有，只不叫我赔鱼好了。”

俺弟兄守了一早，怎未看见？来了不面，不放船走则甚？”

老把小一瞪：“小鬼知什么，我还替人取包呢！能剩多少？”

“照说不能渡你，一则你这人很好；二则俺爹不在家，俺兄弟年轻，有推托。这都不说，俺们还有一位大靠山，有了他在，什么大也不怕。可惜他老人家原说今早来的，天还没亮，俺便守在这大树上；直到如今，还不见这位老人家的影。也许有什么事耽延未来，你又非赶过去不可；否则等有人来打了招呼，就更不好办了。”

老回笑：“这老，自从前些年收了一个姓杨的徒弟，不争气，去往凝碧崖现以后，觉着丢人，已然向我服输；改了脾气，不要你这样淘气小孩。”两句话才，人早由船上，往前一迈步，走向上，人也没往下沉落。那么大的波狼，竟自从从容容踏着波，如走平地一般，往来路西北岸横渡过去。

孙同康循声注视，见发话那人是个矮老儿，站在岸侧丛草里面；手持一丈许长的柳条，枝梢一端搭向船。那么柔细柳枝，竟和钢钩也似，将船搭住；一任洪波急冲，不曾移动分亳。估量适才脸上挨那一下，也是此老所为，不禁大为骇异。情知遇见异人，因忖气，除似有讹人外，不像是有恶意，也不像是仇敌一党。暗觑何氏弟兄，望着自己，微笑不言；匆迫之中，只顾脱，也未详审对方语意，忙接答：“我实是忙着上路，无心之过，老人家不要见怪。鱼我设法赔还，我用银折价如何？”

孙同康方想：人称自己矮昆仑，已是够矮的了，那老竟比自己还矮，真乃少见。

“你两弟兄，一个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借船这小鬼，越发可恶；既敢惹事，就该有胆；也不想想，怎么来的！寻人借船，原不妨事，就没生着好睛；等主人上去，再上也不迟，冒冒失失往上便。我从放完了人家的，就来此地，想钓两条鱼来下酒；好容易有鱼上钩，吃他惊跑，如何能与休？快对他说，他急我不急，快快赔还我老一尾金鲤鱼，就放这船走，不然休想！”

，请问贵姓？”

话未说完，便听岸上有一老人声答：“呸！你这个小鬼，我还没有给你找到师父呢，先就说鬼话；你后来真没看见我么？你哥虽没见我，后来你和他鬼脸，已然知，还要装腔，以为拿帽给我，就没事了么？我昨晚为他找人，忙了半夜，就这样酬谢我么？”

何成似未理会，正答：“孙客人，这只小船实是俺家的，俺爹虽不在家，俺弟兄均知一，也能作主。送你过渡不难，只为俺看你来时，在往渡的路上，好似犯了人家规矩；再不，便是这伙人要和你作对。俺弟兄也非怕事，无奈俺爹隐居在此，本就有恶人想寻俺爹晦气，如何再和地蛇作对？”

两下这一对面，少年更看何氏兄弟，二目神光饱满，面有英悍之气；与寻常顽童迥乎不同，越发添了喜。听问贵姓，不知不觉脱答：“我叫孙同康，那有什么功夫？”话才脱，猛想起昨遇敌人，尚且未行藏，如今尚在敌人势力圈内，怎倒对两个初会小孩，吐真名？话如风，无法再改，方悔心大意。

老怒：“你当我用柳枝钓鱼，是讹你么？适才看钓上，被你惊走，却是不赔不行。不信，我先钓一尾，给你这不开的娃儿见识见识。”说着话，手中柳条往面一搭；跟着手往上一扬，便有一条长的三尺的黄鳝，随手扬起，悬在空中，不住腾跃，挣迸，兀自不能脱。

孙同康见状，大为惊异，忙喊：“老前辈，请暂留贵步！”说时迟，那时快！何玉一把未将老揪住，见人已离船，踏波而去，越发情急，中急喊：“你老人家，说了不算，那是不行！”声随人起，脚登船舷，双手合掌当，朝前面略微一伸；朝前一探，一个“鱼鹰人”的姿式，便全刺洪波之内。

何玉笑：“老人家，你钓错了，是条黄鳝。”

话才，老已由草里走，手中柳条一带，船便傍岸，老也款步走上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