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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云
无常定,难为知已难为敌。
惊云,又是惊觉,霍惊觉,又是步惊云。
谁将会成为他的敌人?
谁又会愿意成为他的知已?
※ ※ ※
当霍步天第一yan瞧见步惊云时,正在他与步惊云的娘亲玉nong1成亲之日。
那时候,步惊云还只有五岁。
在这个孩子的双目之中,霍步天仿佛看见了寂寞。
那是一zhong令人无法了解的寂寞,不应在一个小孩yan内chu现的寂寞。
可是,却偏偏chu现在年仅五岁的步惊云yan内。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寂寞…
※ ※ ※
那天,是霍家庄的庄主霍步天续弦的大好日子,霍家门前早已张灯结彩,满堂宾客,饮酒谈笑,喜气洋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片huan乐。
只有一张脸儿没有huan乐!
那是一张小孩的脸。
这孩子正抱膝坐于霍家庄的一个寂寞角落里,大红的灯笼映照着他那孤单的shen子,小小的影儿投到地上,像是洒满遍地伶仃…
他坐着的地方,距离每个人都异常遥远。他的心,亦同样遥远。
尘世间的zhongzhonghuan乐,均与他无缘。
所以,当霍步天与宾客们兴高采烈地经过那个角落时,他还是一yan便看见了这个孩子,也一yan看透了他心中的寂寞。
※ ※ ※
这孩子仍然在静静的低着tou,也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斗然瞥见一双穿着锦靴的大脚踏了过来,翘首一望,原来是一名shen穿鲜红吉服。高额的陌生汉子。
这名汉子正是今夜婚宴的新郎——霍步天。
孩子像是对yan前人没有什么兴趣,仅瞟了一yan,便再低下tou自顾沉思。
霍步天其实不认识这孩子,只是见高朋满座,怎么会有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孩瑟缩在这个无人理会的角落中?他父母倒是狠心得很,遂撇下宾客过来看看这个孩子。
霍步天温言dao:“小娃儿,你怎么独个儿坐在这里?”
没有回答。
霍步天随即会意,问:“你不爱说话?”
仍是没有回答。
“你不能说话?”霍步天再问。
那孩子猝地举tou盯着他,神情异常倔qiang。
他有一双很冷很冷的yan睛。
霍步天拿他没法,惟有继续问:“既然你懂得说话,何不先告诉我,你爹娘在哪儿?”
孩子yan角闪过一gu伤gan,跟着望向西面一间烛影摇曳的房间。
那是霍步天与新婚夫人玉nong1的房子,她此刻正tou披红巾,置shen其中等候着。
霍步天陡地一愣,上下打量这孩子,问:“你…你就是——惊云?”
那孩子看来也明白yan前的方面汉子是谁了,然而脸上依然毫无兴奋之意。
霍步天则异常错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步惊云,在此之前,玉nong1虽曾向其提及她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却从不让他和自己儿子会面,她说,她的儿子只会带来不幸…
今天,他终于能面对面地看清楚步惊云了。
但见此子cu眉shen目,lun廓毫无半点孩童稚气,个子更比同龄孩子高大,虽然乏人理睬照顾,却不忧悒,反之更liulou一gu异于常人的不群气度。
正因这gu气度,使他看来像是天上浮游不定的云,可望而不可及。
他的心,或许也如云般飘渺,难于捉摸。
云无常定。
纵然他此时shen披一袭破旧cu衣,亦难掩眉宇间的独特,他是一个异常独特的孩子。
忽地,霍步天似有所觉,连声呼喝dao:“福嫂!”
福嫂迅速应声赶至,她是负责照顾霍家孩子的老婢,白发苍苍,模样却颇为慈祥。
霍步天微带责备之意,dao:“福嫂,你怎么不给新少爷换上新衣?”
福嫂素知老爷品xing随和,此际却反常han怒,知dao他甚为重视此子,吓得讷讷而言:“是…是新来的夫人吩咐我不用理会少爷。”
“有此等事?”霍步天心中一阵诧异,甚不明白玉nong1为何如此对待亲生骨rou。福嫂接着dao:“但我瞧着这孩子一shen褴褛也煞是可怜,于是便想私为他换上新衣,谁知他拼命jin抱shen子,怎样也不肯让我为他宽衣!”
“哦?”霍步天听罢转脸望向步惊云,发觉他的脸上又泛起倔qiang之se。
霍步天问:“你不爱穿那些锦衣绣服?”
步惊云并没理会他。
霍步天这回指着步惊云shen上的破衣,dao:“你只爱穿这些cu衣麻布?”
步惊云见他指着自己的衣裳,霎时jin抓自己衣襟,louchu一副戒备之态,霍步天呆住,他料不到这孩子惊觉之心居然如此qiang烈,他并不想和人接chu2。
霍步天定神注视步惊云那双yan睛,他想看进他的心里,他想知dao,这个孩子的心中除了寂寞,还有些什么东西?
可是,他只看见冷,无边的冷。
至此,霍步天才明白步惊云并不愿接受他的好意,亦不愿接受这个家。
那群宾客又再cui促着霍步天过去,他自知此时甚难和步惊云说下去,不禁叹息dao:“既然你不爱穿新衣,你这就穿回自己的衣服好了。”
他实在无计可施,也不准备qiangbi1步惊云就范。
步惊云一听之下,虽无gan激之意,但双目炯炯放光。
霍步天却没看见,只朝着福嫂摆手dao:“福嫂,你先服待少爷吃点东西,明儿再去为他置几tao同样的衣服吧!”
福嫂唯唯称是,霍步天转达脸望了望步惊云,浅浅一笑,dao:“夜了!毕竟是个孩子,怎能可以捱饿呢?玉nong1也太过份了些!”
他说罢又再次步向那群宾客,忙着招呼去了。
※ ※ ※
这一晚,当霍步天走进新房,掀起玉nong1覆tou的红巾,还未jiao怀合卺,劈tou一句话便先问她dao:“不何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玉nong1先是双蛾一皱,随即会意一笑;她虽非绝se,惟亦长得俏丽可人,如此巧笑凝眸,更添妩媚,霍步天看在yan里,不忿之气也消了一半,只听她机伶地dao:“你已经见过他了?”
霍步天颔首,玉nong1斜yan望他,问:“你在乎他?”
霍步天正sedao:“我霍某虽是一介莽夫,凡事却但求无愧于心!岂能让你儿子这般轻贱?我一定会视惊云如已chu!”
玉nong1笑了笑,笑容中蕴han不信之意,她不相信世上真有不存私心之人。
“你似乎还没有回答我适才的问题。”霍步天锲而不舍,玉nong1拿起酒壶,一边斟酒,一边答dao:“我如此待他,皆因我后悔生下一个这样的儿子!”
霍步天一愕,他从没想过一个shen为人母者竟会口chu此言,未及相问,已见玉nong1望着杯中之酒,似在回忆着她那如烟往事,且还幽幽dao来…
“这孩子的父亲步渊亭,正如我婚前向你提及,是个一liu的铸剑师,无日不想搜罗世上的jing1奇寒铁,以作铸剑之用。在怀着这个孩子的时候,渊亭突然说要远赴极北之地,寻找一块天下至宝的寒铁。斯时我正shen怀六甲,极需其细心照顾,故此苦苦哀求他留下别去。可惜,他还是狠心地不辞而别,去了。我不明白为何他可以为铸剑而抛妻弃儿,我仅是一名弱质女liu,大腹便便,更要独力肩负一家重担,他可曾设shenchu1地为我想过,一个女子如何能够支撑得住?”说到这里,玉nong1的嗓门已有点儿哽咽。
自古男儿皆薄幸,霍步天即使绝不同意,此刻亦难免为步渊亭所为gan到汗颜,想不到世间竟有引为剑绝情的汉子。
玉nong1的yan神浮现一片恼意,继续说下去:“正因如此,我在怀yun时一直在想假如不是有了这个孩子,也许生活并不致如斯艰苦,也许还可以以追随步渊亭过去寻铁!一切的不幸,都是这孩子带给我的…”
“好不容易才捱至孩子临盆,满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岂料这孩子chu世时不哭不嚷,我心中万分惊疑,他会否生来便是哑的?”
这点就连霍步天亦难禁疑窦丛生,好奇dao:“他当真是哑了?”
“当然不是,不过他也不像寻常孩子般在一,两岁便呀呀学语,而在三岁时才懂得说话,也不知从何chu1学来,他说的第一个字竟然并不是‘娘’,而是望着天上的云嚷了一声——云!我本打算待渊亭回来后才给他取名,但其父迟迟未归。既然他说的第一个字是云,我索xing给他取名惊云”
霍步天听其所言,忽地念起步惊云那gu飘渺不群的气度,不由得赞dao:“好名字”
玉nong1dao:“名字再好也没有!这孩子愈是长大,愈是孤僻,绝少和人谈话,也不活泼,时常独自坐于暗角,邻人们都知dao我有一个怪儿子。直至惊云四岁那年,他的父亲终于回来了,是给人抬回来的!他始终寻不着那块寒铁,还在途中染病,归家不久后便病逝…”
霍步天恻然,这个女子好苦的命!他的儿子又何尝不苦?
“渊亭下葬那天,我哭成泪人!我不知应该为亡夫之死gan到悲伤,还是为自己而悲伤?我只知自已受了多年的苦,全是为了这个给邻人讥为怪人的儿子所赐。再看正站于我shen畔的他,他的老爹死了,他竟然可以如此镇定?居然连一滴yan泪也没有!我一时怒火中烧,就当着所有邻人面前,破口大骂他是畜生,常理而言,小孩被娘亲责备必然会嚎啕大哭,然而他仍是不哭,我心狠之下,挥掌重重打了他几记耳光,他只是盯着我,不仅不哭,且还一声不作!我于是疯狂的打骂他,他没有闪避,也没有还手,我一边打,一边却在心里呐喊了千百遍dao:‘惊云,你爹死了,你娘和你以后很孤苦啊!快点哭吧!让人们知dao我并没有生下一个怪儿子!’可是,他始终还是依然故我,宁死不哭!后来邻人们见我愈打愈凶,纷纷上前拦阻,此事才告平息。但自此以后,我对此孩子极为失望,以前我已觉他总给我带来不幸,及后又因其孤僻被人们讥笑,至其父亲下葬时他又不哭,我相信若我临终时,他亦不会为我liu下半滴yan泪!失望之余,我不再理会他,只供他两餐一宿,由得他自生自灭。”
玉nong1语毕后神se黯伤,yan眶更隐隐闪着泪光。霍步天默默听罢她的心事,仔细琢磨,小心翼翼的dao:“也许,当初惊云不为亡父而哭,只因为他从未见过其父,在他的心中,父亲可能比邻人更为陌生,试想,一个小孩又怎会对陌生人存有gan情?”
玉nong1不语,半晌才dao:“纵是如此,我苛待他已有多年,我俩间也早无半点gan情!所以即使我死在他的跟前,他亦绝对不会因我痛哭!”
她始终shen信没有错怪自己的儿子,霍步天但觉再说下去也是徒然,反会使气氛变为僵局,于是一手举起玉nong1适才所斟之酒,笑着dao:“无论如何,我霍步天在生一日,你和惊云便不用为生计而发悉!今夜是我俩的好日子,别尽说烦忧之事!来!玉nong1,让我俩先干了这一杯!”
玉nong1瞧见他一脸款款shen情,心中不无gan动,当下化涕为笑,也举酒与他碰杯。这个女孩子,毕竟还有点福气。
可是,她的儿子呢?她的儿子可有这点福气?
※ ※ ※
就在二人成亲的翌晨,步惊云一大清早已被福嫂领往霍家大堂。
只见厅堂之上,左右放置两列酸枝台凳,气派清雅,大有豪门风范,霍家的排场倒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