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替枪林箭雨的历练,让一个寻常百姓变成战士的历练,就算鲜卑人被视为天生的战士也不能。从前他没有觉得窦冲有什么了不起,可这时他却明白,自己的初战,只怕要很无奈的输掉了。
“无论输赢,总要打完这一战。”慕容冲掉头对身侧的慕容永道:“你带五百骑,沿河边冲击秦军左翼。“是!”慕容永高声应道。慕容冲发令很镇静,也让慕容永心都为之一定。
刁云也发觉不对,几枪将拦阻他的秦军刺倒,马匹退后数丈后,然后加力奔跑,一下子跃过城门密不透风的人头,落在了慕容冲的身后。看了一眼局势,断然道:“我冲中军!殿下进山。”
慕容冲却一夹马匹就向秦军大旗处冲去,刁云追上几步,叫道:“殿下要顾全大局。”“正为大局!”慕容冲边跑边道:“我带步卒去冲击他们的正面,你带大部骑兵绕城,走同州,投……华阴!你让人驾着舟,在河岸边上接应我。”
“不行!当由未将……”“这是军令!”慕容冲大吼一声。刁云愕然地勒定了马,看着慕容冲带上数百骑兵,扑向了窦冲所在。刁云咬牙,挥臂斩下,他身后的兵丁们站住了。刁云道:“你们听着,中山王为了救下兄弟们,不顾性命,你们要奋力冲杀,一定得活下去!知道吗?”
“知道!”不少兵丁眼泛泪花,还有许多没弄明白的,也被这齐声一喝驱散了恐惧。刁云身先士卒,一枪在手,十荡十决,燕军自知后无退路,也激发了拼死之心,紧紧跟在刁云身后,喊杀震天。
攻城时骑兵在前,步卒在后,因此,此时窦冲与刁云所带的骑兵之间,就隔开了一万多名步兵。这些步兵跟着慕容冲向窦冲的正面,秦军迅速地在窦冲旗帜指挥下走动,愈缩愈窄。等慕容冲一马当先冲到时,已形成一把长锋,慕容冲便是想要避其锋锐也来不及了。
在他以全速奔去的前方,白云一缕一缕,正从夜色里挣脱,黄河水一瞬千里奔流不息,窦冲的长矛横在身前,矛头上溅出一点冷彻的光芒。就在两人只隔着十丈不到时,秦军左翼略有变动。窦冲抬首一观,显然是发觉了燕军大部分骑兵的动向,他带马往左一移,整个秦军如他的影子一般毫无滞碍地往左方冲锋。
慕容冲知道,慕容永此时已突破了秦军因为变阵而略见单薄的左翼。此举虽然令慕容冲避免了和秦军先锋的硬撞,可也暴露了他们出击的意图。慕容冲带着身后几百名骑兵,看准一个混乱的时机,切入了秦军右翼。这时秦军的正面,有上万步卒雍滞,无论情愿不情愿,他们都不得不成为燕军最大的依仗。血肉之躯筑就的城垒在长锋下被无情地剖开,刀口切入温热的躯体,铁蹄从滚倒的头颅上踏过,枪尖挑破呼叫的喉咽。嫩绿的草芽染红了,转眼又被辗化为泥。初见杀场的少年扔掉枪矛,捂面痛哭,可他们的生命随后便如草芥般断掉。只不到一刻钟,便有三四成的燕军步卒永远地倒在了战场上。
慕容冲与慕容永带着少量精锐的骑兵在混乱中向秦军左右两翼搔扰,越发地迟滞了窦冲的活动,一时便给了刁云可乘之机。窦冲军中吹响了号鼓,象是什么事前约下的暗号,蒲板城中的秦军一拥而出,与燕骑军几乎成平行之势。刁云迅速改变阵形,骑军象折断一般,两端还聚。原先的中段蓦然突起,化作锥形,钻向蒲坂秦军中腰部。本来这些新成军的鲜卑子弟在这种不利形势下能不溃散都很难得,更不要说在拥挤纷乱的战场上这样洗练地完成阵形变化。可燕骑既知道主帅在血战为他们赢得逃生的时机,又为求生的意志驱使,再加上刁云素来体恤将士,很得兵士信任,将士们便不自觉地有一种念头:“跟着将军定能杀出生天。”这种险境好似唤醒了昔年冠绝天下的鲜卑铁骑留在他们体内的血液,个个变得异常骁勇起来。蒲坂守军新败之余阵脚未稳,在刁云不余其力的猛击之下,轻易便再度溃散了。
缠战了三数刻钟后,燕军终于由刁云带领,消失在中条山的余脉之中。
而此时,慕容冲已陷入死战,成排的枪枝借马匹并冲之力向他击来。他将迎面刺开的三柄枪一齐振开,又有一矛从他侧面乘隙而入。他抽出宝剑,凭着风声削了过去,突然他双臂剧抖,剑险些脱手飞去。幸亏卷霰云自行往侧方一跃,消去那股巨力。慕容冲缓过气,充血的双眼清明起来,看到兜鍪下那一双似曾相识的虎目,冷冷的,绝无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