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日一夜,可比起才卖命厮杀过的燕兵来,还算是生力军。精骑飞掠之处,好象平地起了阵飓风,将浮雪卷起半天,风雪大作,更添来军几分威势。
不及上马的燕军纷纷倒在了秦军矛下,听到身后哀嚎之声,跑在前面的燕军有些心神不宁,慕容冲挥枪喝道:“不得回顾,违着斩!”他话音刚落,刁云已将一名张惶后望的燕兵斩下马来,他的举动干脆利落,慕容冲很是满意,于是放缰纵马而去。
喊杀和惨叫声不断的追逐而来,血腥与铁臭愈来愈浓烈的拥在了慕容冲的鼻端。似乎跑出了两三里地,臂上热辣辣一痛,却是一支流矢划过,低头一看,袍袖已裂,血迹泌出。“皇上!”小六惊叫一声,慕容冲道:“朕无事!”却又听到刁云呼喝。
慕容冲疾忙返过去看刁云,只见他距自己已不过二十余步之遥,正与窦冲激斗,他面上和臂上分明各中了一矛,鲜血汨汨而下。这时燕骑者不足千人,全都陷入了与秦军的混战中。窦冲恰在此时抬首,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锋,窦冲立即舍了刁云,前来攻他。刁云挥刀取窦冲颈项,可右臂已伤,被他长矛一架“铮”的一响,刀险些脱手飞去,那股巨力之下,刁云纵不想退,可马匹却承受不起,狂嘶着高抬起前蹄,往一旁避去。
窦冲顿了一顿,暴喝一声,加力猛冲,人与马化作一团乌沉沉的影子,小六上前欲拦,被窦冲长矛振去。两人交手一合,小六枪折,人却不退,拨腰刀直扑窦冲心口。窦冲视那刀如无物,毫不理会,催马疾上。小六刀上刃口触到窦冲甲上之时,却已力竭,一头栽倒,另外几名亲兵斗志全无的散开。
慕容冲在窦冲出招之时,也将浑身的劲力爆发而出,卷霰云与他心意相通似的,灵巧的闪过。他上身长出,枪堪堪从窦冲矛下掠过,斜挑直取窦冲喉咽。窦冲舌乍春雷般吼叫,一把攥住了慕容冲的枪,他象是被某种疯狂的情绪主宰着,爆发出沛然莫可抵御的力量。慕容冲大惊,他也与窦冲交过手,窦冲的气力就算强过他,也决没有到了能空手夺他之枪的地步。慕容冲欲弃枪拨剑,可没料到两骑紧挨在一处,鞍上挂的剑竟被夹住了,一时拨之不出,他有了一丝慌乱。
这时两人相距不过半尺,当真是气息可闻。窦冲眼眶通红,象是处于极怒之中,喉咙里嗬嗬有声,如同妖魔附体。慕容冲听到了慕容永的声音,他欲要答应,那矛尖挟着巨大的风声而来,气息竟被逼住似的,吐不出去……
可就在此时慕容冲觉出手上突然略为松动,他不假思索的抽枪挺刺,命悬人手的狂怒和惊恐也让他使用了出从未有过的力量。枪支变得迅捷无比,象有灵性般以毫厘之差避过了窦冲的矛和护肘,直戳到了他的左胸口上。枪尖被灌钢精甲阻了一阻,然后如蛋壳压碎般的脆感传到了他掌中,就再无滞碍的贯入。窦冲的眼神在这一刻清明起来,有如寒夜冷雨映于其上,说不出的清寂感伤。慕容冲没有想到过会在这个人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
慕容冲这一刻真的怔住,就连他的枪刺入窦冲的左胸,窦冲策骑闪开,险些歪下马去,几名秦骑惊叫着护他逃走,慕容永率兵追逐……都变得虚虚浮浮。方才生死间于一发,气力仿佛完然用磬。慕容冲心中隐隐明白窦冲的狂怒和哀恸是为了什么。他有两次在秦王游宴之时,看到过慕容苓瑶和窦冲交谈只言片语。在他们两人,或自觉无懈可击,但是慕容冲眼中,窦冲侧身闪避时瞳上流过的光影却是如此的醒目,以至于久久不能忘却。“难道是姐姐在死后还是救了我一命吗?”
慕容冲许多天来都刻意不去想慕容苓瑶,不去想她柔弱的身躯与数千男女一起,被厚厚的污泥覆上,不去想她临死前的心境。他觉得她应该是很欣慰的,因为自已终于起兵复国,完成了她当初的意愿,可他倒底不敢肯定。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欺,因为这样的结局正是他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