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登又看到那告发人的名字，那签名画押他认得来，正是他的族侄周通贵！

此时天气正开始变炎，因此周登没有关着书房门，他原本以为是家中僮仆，抬起来正要喝走，然后就看到两个锦衣蒙面之人走了来。

十四岁的少女，只比家中的莲儿略大一些，和方以智的妹妹方仪年纪相当，而周登已经六十多岁，放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风烛残年没有多少时日好活的了。

周登反应有些慢，他正要大喊，一个牌就已经现在他面前。当过一任阁老，他当然知这牌意味着什么：“锦衣卫！”

在归家院为俞国振主仆安排好了宿，张溥与徐佛自然是有风雪月要谈的，徐佛还要安排人侍候俞国振，被俞国振婉拒了。这个时候柳病可是不治之症，俞国振才不希望沾染上这样的病！

周登这个时候还没有歇息，明天就要小登科，因此他这一晚难得没有宿在小妾之所，而是独养蓄锐。为了排遣长夜，他翻了一本如今最行的《绣像足本金瓶梅》，反复推敲其中奥无比的学问，看得兴致大起，正要想着是不是今夜就提前小登科时，突然间听到了脚步声。

夜之后，归家院正是灯红酒绿生意繁忙，俞国振与二却悄无声息地翻了归家院的围墙。他有两完整的飞抓挠钩工，这三年来又勤于训练，因此翻墙逾院对他们来说本不是什么难事。

这大把年纪，还去娶可以当自己孙女儿的小姑娘…如果孩生得早，甚至可以当他的曾孙女了！

见到二人，徐佛抿着嘴微笑着摇，张溥有些好奇：“佛儿，那位故相有什么事情？”

“前年前我收了一个女童，后来给周阁老买去，说是服侍老夫人用，可如今却来跟我说，要纳那女童为小妾…故相已经年过甲，可那女童却只有十四岁！”徐佛中媚波转看了张溥一。

倒是徐佛，很心地介绍了盛泽哪位匠人能制上好的织机，她对这个倒是不陌生。俞国振脆将事情也拜托给她，然后起告辞：“西铭先生，佛儿，天渐晚，我还得找个宿，就先行告退了。”

他们又谈了一会儿，话题终于回到俞国振上，得知俞国振是来雇请几个制造织机的工匠，张溥哑然失笑，在他看来这丝微小事，打发个仆人来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亲自。

“真是…”

“再看！”俞国振一把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拖了起来：“看这告发之人，你可认识！”

“来…”

他拒绝得非常委婉，张溥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着转移了话题。两人聊了会儿农学上的事情，特别是有关蕃薯的产量，没有说几句，徐佛又转了回来。

徐佛虽然在背后腹诽周登这把年纪还娶豆蔻年华的小妾，但实际上这事情她是见惯了，而张溥对此就更不以为意。俞国振听了这件事情，眉微微皱了一下，想起家中的莲儿。

“一枝梨压海棠，这也是雅事，哈哈，不过那位吴江故相今后见了佛儿，只怕要以泰相称了。”张溥打趣。

张溥和徐佛对望了一，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这里可是归家院，归家归家，到了归家院还怕没有宿？”

一张绢布摆在了他的面前，周登逐字看了下来，当发现那上面写的竟然是他谪居致仕心怀怨愤，屡次大逆不之语，还说要去投东虏与贼时，他手中的《金瓶梅》便掉落在地上，当看到那上面还有他评论当今天“为人刚愎，无魏武之才，有阿瞒之多疑”、“嫉贤妒能，颇类隋炀；亲佞陷忠，几比宋”周登浑虚汗直冒，扑嗵一声就跌跪在地上。

周登愣愣地看着那张绢帛，看着那血红的手印，他哪里能否认，哪里敢否认！

“密之兄也对我说过此事，我年幼，知复社之中都是当今贤达，又有西铭先生这样的领袖，心中非常向往。但我这人鄙无文，就算是加复社，也没有什么用。若是西铭先生不弃，等我多学上几年，再考虑社之事吧。”

所不愿意的。

这上面的这几句话，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说过，致仕这些年来，他一直沉湎于酒，一方面确实只能以此娱乐晚年，另一方面也是自污，避免那位至尊的猜忌！

“这…这…”俞国振森森地：“你只需要说，这个自称是你侄儿的人，是不是真的就行了。”

“奉皇命来问你一些事。”两人中为首的冷冷：“你且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