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祥的思绪被从庄周晓梦中拉了回来，随着林恩老汉的介绍，回到火铳侧面的孤行防雨盖上。此时，他才注意到这杆火铳与萧资设想中那杆差别甚大，联动击发的打火锤和炮都不见了，代之的是一个侧面的燧石和一个葯线孔。

儿女均在赣南会战中被李恒掳走。妻和儿死于押解途中，两个女儿被忽必烈没皇当女，从此生死不知。破虏军在福建站稳脚跟后，不断有亲信幕僚和好友想给他再娶一房妻，均被他以国事繁忙为理由拒绝了。

“以后再说，你不过四十多岁，以后的日很长呢，难就孤零零的这么一个人过下去不成。再说了，你被照顾得好一，也能多活几年。把跟我老汉讲过那些好事儿啊，挨个给实现了！”林恩老汉如文天祥的长辈般，带着嗔怪的吻说。顺手自随从边取过一个长条木盒，递到了文天祥手里。“拿着，这枝是老汉我亲手打造的火铳，试过几十次了，绝对不会炸膛！”

“乒！”清脆的枪声在丞相府内回，半空中的树梢应声而落。

见文天祥的脸一刻不停地变幻，林忠老汉楞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状态下的文丞相，仔细看了看盒里的火铳，突然醒悟到了什么，抱歉地拱了拱手，解释：“丞相勿怪，这个火铳，的确和最初那个设计有很大差别，长了许多，引火孔也改到了侧面！”

文天祥接过木盒，轻轻打开。一杆六尺多长的火铳，和一把鲨鱼鞘匕首静静地躺在红绸上。用绿钒油（硫酸，古人用煅烧绿钒（硫酸亚铁）的方法获得）侵蚀过的铳筒和匕首柄被太一照，散发淡淡的蓝光。

以文忠的家世和背景，他应该投靠当时的中央政府才对，是什么驱使他站在了自己家族的对立面？甚至想把自己的家产与周围人分享？这绝对不谨谨是“车轻裘，与朋友共”的侠义思想作怪，而是他当时为了国家而不得不这样选择。

“有如此利，还怕蒙古人不退！”刹那间，文天祥的内心又

文天祥取葯，装弹，添火绳，一枪又一枪打下去，足足打了二十余枪，直到盒内的火绳用完了，方才罢手。正在丞相府内各门工作的官吏都被枪声惊了来，站在各自的屋檐下，看着文天祥拿着仙术般的神兵指哪打哪，一个个被惊得目瞪呆。

那一刻，文天祥再次分不清哪一世是庄周，哪一世是蝴蝶。如果能知文忠为什么如此选择，也许他就能参透数日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矛盾。但偏偏那个时代与这个时代相距过于遥远，文忠的影犹如隔着一团迷雾，无论如何凑近，都无法看得清晰。

内心，文天祥忘不了妻的影。同时，因为接受了文忠的记忆，这个时代别人中的贤良淑德，品行和貌俱备的女人，已经很难再他的。三年来，唯一让他动心过一次的，就是那几句“长行。”可当时唱着此曲的人，偏偏又是他无法娶的那一个。两人的份、名声和地位，注定了他们只能彼此以欣赏的目光相对，而不可逾越雷池一步。

前这杆火铳与文忠等人在黄崖中制造的“七九”“、八一”式步枪，在技术上不可同日而语，但包在制造者内心对国家与民族复兴的期待，跨越七百余年，却无丝毫不同。

文天祥接过火铳，自手掌间传回的熟悉的觉让他心情愈发激。平端，瞄准，对着院落中一棵老树伸展于半空中的枯梢扣动了扳机。

说着，林忠老汉从盒中将火铳取了来，亲自给文天祥示范其用法与改的原因。“这个，引火孔放在侧面，是为了防雨。您也知，咱南方雨多，容易耽误事儿。上次张弘范就是趁着雨天，火炮不易击发的时候，打了大伙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将火孔放到侧面，再于上面遮个铁片，雨就淋不到了”

“火绳枪”一个名字脱而。虽然文天祥自己对此也懵懵懂懂，但这个词汇，显然在文忠记忆里占据着很特殊的地位。

“火绳枪，这个名字贴切！”林恩老汉对文天祥的光佩服得五投地。利落地从木盒边角翻一个黑布袋，自里边拿寸余长的葯捻来，引火孔里，一边示范，一边说：“纸炮儿太小，容易掉来。引火孔开在侧面，就不能用炮儿了。大伙想了好些日，才想到了用葯捻的办法。这东西制造起来简单，引火也方便。切成一寸长的火绳，装填起来比炮儿还快些。燧制造，也比打火锤简单，还不用弹簧回拉！”

有冷冰冰凉嗖嗖的觉从脑门直冲而下，一瞬间，文天祥觉到自己浑都在颤抖。慢慢模糊的目光里，文忠当年在黄崖中渡过的岁月，一一浮现在前。

说着，老汉取纸包火葯，铅儿，就班地内膛，合拢外膛，将火铳递回文天祥手里。

燧回转，淡蓝的火。葯绳被引燃，火苗瞬间钻火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