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狩（一）

狩　（一）

寒风呼啸着从北国大地上掠过，将硝烟渐渐chui散。厮杀了数日的战场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将士们的尸ti。　蒙古人的、汉人的、女真人的、契丹人的，黑se的tou发，黄se的面孔，脸贴着脸，肩膀挨着肩膀，分不清谁是哪个民族。无数双不能瞑目的双yan盯着硝烟散尽的天空，shenti下的泥土xi收足了血迹，居然在日光照she1下冒chu缕缕白烟，仿佛缠绵于冰冷shen躯上恋恋不去的魂魄。

血一层层在灰se的大地上蔓延开来，因为天气太冷，没淌多远便被冻成了黑se的冰。后边新鲜的血ye却不肯停止，继续沿着冰面向远方蔓延，层层叠叠，在冬日的yang光下散发chu绮丽的颜se。

偶而有一块黯淡的地方，那是炮弹炸裂后留下的弹坑。刀剑、长矛、断臂、残肢，破碎地落在弹坑旁。一些余烬未熄的弹坑冒着淡淡的清烟，染满黑se的血痕，仿佛魔鬼猛然从地面下探chu了tou，张着了吞噬生命的大口在chuan息。

风扫过，雪hua夹着血沫卷向半空，纷纷扬扬，飘洒chu别样的红。

“哕――哕――”不远chu1，几匹失去主人的战ma悲鸣着，拖着缰绳在雪野中往来徘徊。它们试图寻找自己的家园，但yang光下的原野已经不复就是模样。所有的标记都被硝烟染黑了，它们分辨不chu家园在哪里，主人在哪里。

几匹老ma俯下shen躯，卧倒在已经浑shen是血的主人shen边。试图将那冰冷的shenti挂上自己的背。但它们的努力白废了，昔日的主人再不可能与它们一起在原野中驰骋，再也不可能对着朝yang纵声高歌。

“陛下，您小心些，冰天雪地的！”有人类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无主的老ma警觉地抬起tou，看见一杆羊mao大纛缓缓从远方靠近。仿佛通人xing般，几匹失去主人的战ma同时tiao了起来，撒开四蹄向远方奔去。

它们认chu了那杆羊mao大纛，就是那杆大纛的主人，让整个草原变成了地狱。

“小心什么，朕是大元天子，诸神庇佑！”大纛下，忽必烈不满地回答了一句。单手遮住日光向远方看了看，用ma鞭指着正向远方逃窜的战ma命令dao：“把失散的战ma全抓回来，谁负责清理的战场，这么草率！”

“万岁，是李ting将军。昨夜北风太大，乃颜连夜撤走，所以李将军才没来得及收拢战ma！”一个贴shen侍卫躬shen答dao。

三天前这场ying仗打得过于惨烈，蒙古军、探ma赤军和汉军lun番冲击，打了两天两夜，最后全凭人填，才把乃颜的防线冲溃了。事后诸军皆无力再战，只好把打扫战场这个fei差让给了汉军。但汉军装备差，御寒衣wu不足，想必李ting不愿意士兵因严寒损失过大，所以匆匆忙忙收了兵。

“没用的东西！”忽必烈悻悻地骂了一句。在蒙古ma中，辽东ma向来是上上之品。即便这些战ma不能再上战场，卖到中原去也是百十贯铜钱的shen价。李ting放走了一匹战ma，就是任由上百贯钱、数十石米跑掉。大元目前财政吃jin，他这样zuo，不是明显暴殄天wu么！

叶李、赵孟頫（赵匡胤十一代孙）、胡梦魁、万一鹗等几个随军汉臣听见了，脸上不禁泛起几分尴尬。李ting是接替张弘范的汉军都元帅，虽然其本人是个汉人与女真人的杂zhong，但其担任了汉军都元帅，自然应归为汉臣一类。忽必烈当着众人之面骂李ting，大伙跟着也觉得面上不光彩。

挂名的尚书右丞叶李向来脸pi厚，见诸位汉臣这般模样，打ma上前几步，靠近忽必烈shen边俯首dao“万岁听臣一言，汉人不善骑ma。昨夜风大，想必，想必李将军有心追赶，也抓不住这些无主的ma。而战场上一安静，这些ma儿眷恋故主，自然又跑了回来！”

“嗯，好一句眷恋故主啊！”忽必烈点点tou，若有所思。

赵孟頫、叶李等人刷地一下变了脸se，双yan死死瞪向叶李，恨不得将其踹下ma去。辽东战事进展不利，本来计划中几个月就结束的平叛任务打了将近一年依然看不chu分晓。此刻忽必烈满腔怒火无chu1宣xie，蒙古军、汉军将领之间也因相互间pei合不利矛盾重重。这时候叶李还不开yan说chu什么眷恋故主的混话，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叶李不屑地耸耸肩，从伙伴的目光中，他看chu了大家在想些什么。但自己的心思又岂是这些庸人所能猜度的。看了看忽必烈的脸se，他又说dao：“所以臣以为，日后清理战场的事情，还由蒙古军来zuo为好。汉军皆视陛下为主，临阵奋勇，当蓄养其力！”

“噢？”忽必烈诧异地抬起tou，看了叶李一yan。几个跟在忽必烈shen边的蒙古系大臣发chu一阵“嗤嗤”的讥笑声，心中暗骂叶李自不量力，这时候还想着替汉官chutou，与蒙古人争荣争chong。

关于蒙古军与汉军谁为主力问题，北上以来，一直存有争议。五十万大军中，汉军人数占了八成以上，每次与乃颜ji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