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也不说话，只冷看着明光咚咚磕着响。直到明光磕得脑门见血，方才一抬手：“起来罢！”

明光恭敬：“家主曾对小人们说过，等助太尉收了幽燕，赎了先翁之罪，就安安心心的个富家翁。别的不敢奢求。”

童贯听得微微，轻舒了一气，像是被明光的话解开了一个心中纠结许久的问题。他端起几上的茶汤，啜了一。看着明光，把话题一转，不再提北面之事，却转到赵瑜上：“说起来，这些年没再听到东海有海寇生事的消息，若说功劳，你家主应是一份。”

明光低盯着地面：“小人听闻，琼州、昌化不过是黎母山黎民反，天军到，随即便能平复。”

明光瞠目结：“妄动刀兵，那不是造反吗？”

明光：“还是与以前一样，都是些辽人败，女真胜的战报，没有半新鲜。唯一算得上是要事的，就是辽国叛将永昌兵败亡，东京辽已被女真攻下，契丹东京尽沦金人之手。”

“幽燕吗？”童贯沉一阵，摇叹：“攘外必先安内。这两年，四海无事，西南卜漏也已平定，现在就只剩琼州之了。”他目光灼灼，盯着明光。

童贯：“礼单本相也看过，倒是越来越丰厚，的确是用心了。你回去后，替本相谢过你家主。”

“这是五月里的事，本相早已知晓。五月之后的情报呢？”

“…只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师无名…”

站在一旁的老都，接过书信转呈给童贯。童贯只看了看蜡封，也不打开，就丢在了侧的桌案上。赵瑜的书信向来都是请安问好的话，没有什么重要内容。重要情报，不能留文字，却都在明光的脑里。

使女把门推开，两人走了去。七手臂细的龙涎香烛燃，把房中照得亮如白昼。一人常服打扮，披着背，坐在主位上。那人形魁梧，利如剑，肌肤如铁，颐下生须十数，正是河北陕西宣抚使、领枢密院事、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泾国公童贯。

注1：中国古代，天行，地方官府第一件准备工作就是黄土垫，要把车驾所经的路都用黄土夯实，以利行。所以东京汴梁的御都是土路，而行人所走的路，反倒是石板路。

“辽国败局已定，怕是撑不了几年了！”童贯叹。他目光闪烁，拈着颌下胡须，沉思不语。思虑良久，他问：“女真战力如何？”

童贯嘿嘿冷笑：“三年前，你家杀了郑九，又是什么？”

明光起，依然弯腰低，不敢直视。他从怀里取一封书信，双手过，递了上去“这是小人家主的书信，请太尉查收！”

童贯摇，他掌兵多年，一兵家常识还是有的。他：“兵贵不贵多。当初辽主亲征，七十万大军却被两万女真杀得大败，辽国兵都在金人攻势下折损个净，凭这些新兵，不过乌合之众，当不起女真一击。行征兵，反惹民怨，辽主这是自寻死路！”

明光再次跪下，磕了一个：“太尉的话，小人一定转达。不过小人临门时，家主早有过嘱咐，这些礼只是聊表寸心，不值得什么，当不得太尉的谢！”

童贯笑了一笑，便把礼之事放在一边，直奔主题：“东北之事，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你家主倒也知趣。”童贯笑了一笑，又：“这几年，你家主也发了不少横财，光靠香一项，每年手便有十万贯，若论豪阔，就算京中也没几人比得上。不过…他可曾想过日后？”

童贯：“南方瘴气重，大军不易轻动…而你家就在南方，不知可为本相分忧？”

“小人替家主谢太尉夸赞。不过家主常言，没有太尉信重，就没有我家今日的风光，若有微末之功，也都是太尉所赐！”

明光：“六月中，辽主下旨，于各路征发兵员，凡有牲十以上者皆要从军，现在算来，至少还能征募三十万人。”

“女真人悍不畏死，勇猛难当，辽人甚至有‘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之语。不过，其擅于野战，而不擅攻城，所占州县多是兵至自降。辽南保州，不过数里小城，城垣低薄。但女真连攻数月亦不得下，其主将甚至联络丽人，以期同攻，但丽人想独占保州，才没能结盟。最后，直等到金主发兵来援，方才攻克。”

“本相自有办法让你家名正言顺。你且给赵二带句话，他若想安安稳稳个富家翁，就看他这次能不能让本相满意了。”

见到童贯，明光上前一步，屈膝跪倒，磕连连“小人贪玩，累得太尉久候，死罪，死罪！”

明光附和：“辽主的确是在自寻死路。辽国连战连败，但辽主仍游猎不止，五月里至散原，八月中往秋山。自其登基以来，没有一年停止过游猎，契丹士民之心他早已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