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把李时的酒杯倒满了。孙成端起酒杯，像刚开席似的，又郑重其事地来了一番开场白，诸如谢救命之恩，如果没有这位大爷他没命了一类…说到底，末了的结论还是要求大家把酒喝了。

雷妍娴熟地拉着京胡，李时都不敢去正视她，好像她的上披了一层光圈，也许只有天上的仙女才有这样惊人的丽，才能演奏这不同凡响的曲调。

孙成的老婆在一边一个劲拽他，跟人家女孩萍相逢的，没没浅地开玩笑，太实在了吧！

瞎豹和着京胡沙哑着嗓演唱起来，唱不多时，总算遇了知音，孙成以均匀的节奏和着京戏的节拍，耷拉着大声打鼾，也许怕睡得太熟往前扑倒，从嘴里拉一的涎杵在地面。

孙成说：“好说，”他又挥手指着雷妍说事“雷律师，替你师弟把那杯酒喝了。”

等到喝完，全醉酒状态，首要的表现是全熟识亲。把狼藉的杯盘撤下去，新泡的茶叶又端到桌上来。瞎豹十分兴奋，到屋里去拿一把京胡来，挥着手说：“别这么说，我给你们唱一段听听。”

雷妍居然还会拉二胡？李时到相当惊讶，才女啊，多才多艺！

被他絮叨得不耐烦，自己又不是不能喝白酒，只是不喜而已，喝喝，也省得孙成絮叨。

这样是换了跟旁人喝酒，来多少喝多少，自己完全可以把酒变到袋里藏起来，但是这是跟自己人喝酒，而且当着准师父的面儿，如果耍磨，让师父认为自己是个猾的人，那可太不应该了。

在李时惊讶的目光中，雷妍接过京胡来，调调弦“咿咿呀呀”两声，向瞎豹，一挥弓拉开了“扫拉刀，来米来刀拉，扫拉扫，拉刀来，扫米来七拉刀，来米来刀拉刀扫…”曲清脆利落，如一把利刃“刷”地把李时严严实实包裹的意识给划开了，他被震撼得目瞪呆，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有染力的乐曲！

雷妍说：“师父，您是自己拉着自己唱吗，要不然我给您拉，您唱，好吗？”

唱戏的怕唱给白地，怕不过观众瞌睡，这京胡拉得再亮丽，不如孙成的鼾声使人动心。戏停了，李时的心神仿佛被人泼了一瓢凉，打个冷战清醒过来，心说这师徒二人演的什么戏，难这也隶属于功夫的范畴？

李时恍恍惚惚有今夕何夕的觉，他想不这个白天自己曾过什么，这个夜晚以前自己在着什么想着什么，他好像离开人类以及这个人类的社会很久很久、很远很远了。也许他已经被分成了好几个，一个回了家，一个在社会上，一个在这里…一个人可以被分成多少个？哪一个在清醒时豪情万丈，哪一个在酒醉时狂悖妄，哪一个在黑夜里卑鄙猥琐，又有哪个是真正的自我…

李时其实不知，雷妍的父母都是京剧票友，她从小跟着父母唱戏拉京胡，算是老本行。

酒足饭饱，戏也停了，大家该告辞了。

李时神秘兮兮地把瞎豹拉到外面一个角落，问他：“大爷——呃，没正式磕，我还得叫您大爷，我有个事必须要跟您说清楚，不敢满您，您给参谋参谋。”

李时太奇怪了，在当今社会，一个年轻姑娘居然会拉得一手好京胡，这简直有诸葛亮打人，张飞针线的觉。

看孙成劝自己时老是瞄准雷妍，拿自己和雷妍说事，那架势像自己跟雷妍有什么暧昧关系似的，对于这位太过实在的同学，李时也简直是拿他没办法。

，不赏脸是吧！”

这曲调如此地清丽动人，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把利刃他的，他有千疮百孔的觉，浑上下都“刷刷”地穿透着来往的曲；又像一把结实的钢丝刷，每一个音符的到来都在他心的用力地刷下去，是最卑污的东西也被刷去，渐渐人类清清白白的本原来。

虽然听众都有人听得打呼噜，但是看起来瞎豹唱得还是过瘾，呵呵笑着对孙成的老婆说：“唱得不好，权当噪音听吧，哈哈！”

李时请假说让人替，自己确实是不能喝了。

能喝第一杯，能喝第二杯，李时又跟着喝开了。大家都要醉了，钢开始跟他救命恩人划拳。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雷妍看得孙成是个耿直人，而且喝酒嘛，是图了兴，你看师父多兴！雷妍只是静静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