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燕当然只能从命去了。他想，下午拆了绷带，他能睁开了，就把这东西送给她，以他和文燕两个人的名义。

肖童说：“电影里那些女警察都那么如似玉的，看着太假了。”

庆说：“不，不漂亮。”

晚上女警察又来了，他们照例聊天，聊完了各自人睡。第二天早上她要走的时候，他说：

就这样每天晚上聊一通，然后就睡觉。这两天他睡得不好，蒙了睛，昼夜的分野和区别变得模棱两可。常常半夜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便再无睡意。坐起想看看，但视线蒙蔽，他只能凭觉来判断躺在长沙发上的女警察是睡是醒。已经好几天了，她睡在这里，照顾他，陪他聊天，等待着他双目重光。一个女人对自己死去的未婚夫能如此怀念，如此有情有义，这太像一个故事了。肖童心里笼罩着一从未验过的异样的动。

吃过早饭，他叫文燕到赛特购中心去，他想起以前在那儿见过一个可以摆在桌上的晶玻璃的相框，印象中大约标价一两千块钱。他认为女警察肯定会喜这东西，既雅面，又不会上猜到它的价格，乍看上去会以为是个漂亮的玻璃框，不致

肖童说：“咳，没事瞎聊呗。”

白天，女警察照例走了，他突然想起应该和文燕商量怎么谢她。文燕说：那就给钱吧，人家捐了睛又来班陪床，无亲无故的凭什么呀，咱们不给钱说不过去。只是给多少合适呢？可肖童觉得给钱不好，不舒服，说不定还会亵读了女警察对死者的友情。可如果对人家的帮助不任何表示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受用，也没有理。肖童想，最好能有什么方式，把自己的谢意和崇敬，恰到好地表达一下。

文燕犹豫说：“那么贵的东西，是不是礼太重了。”

她的柔和使肖童放松下来，笑了：“也能见到你了。你漂亮吗？”

大概在后天，他就会拆去绷带，睁开双，了却这个女人的一番心愿了。他想：也许女人和男人确实是不同的，女人一个

是的，他又看见了整个儿世界，看见了医生们喜笑颜开的脸，看见了泪的文燕，看见了如释重负，开怀大笑的辅导员…在极度的兴奋和喜悦中，他环目四顾，心中突然有一遗憾，他终究没有见到那位给了他光明也让他想象了多日的女警察，那女警察答应了要来可她没有来。

东西很快买回来了，是两千八百多块钱。肖童特意嘱咐文燕注意检查一下，相框上和包装盒上千万别留着价格标签。万一人家不肯收，那就尴尬了。

庆说：“那为什么？”

女警察说：“是吗，今天下午就拆了吗？我当然会来。”

应该说，文燕对他也是很专注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对文燕边恋的经历都不曾有过。他对她的觉很奇怪，没有，却总觉得离不开她。也许是和她呆惯了，让她伺候惯了的缘故。两个人在一起时，他总对文燕发脾气，一个人独时，想想她的好脾气和对自己的照顾，又不能不心怀激。然而只是激而已，从来没有激动过，从来没有。

肖重说：“对，当警察不能太漂亮了。”

于让人不好意思收下。

庆说：“对，真的警察并不要求长得太漂亮。”

终于他决定，送一件礼给她。显然不能送吃穿类的实用品，那太俗气。也不宜送艺术品和摆设之类，选不好让人觉得附庸风雅，反而没文化。这礼还必须有一定价值，如果只送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之类的纪念品，不好倒让人搞不懂你的意思。整整一天他甚至很少和文燕说话，苦思冥想，没想结果。

庆似乎不愿再听他闲扯“得了，你还是好好研究你的经济法吧。”

的柔和：“你不会瞎的，过一两天，你就能睁开了。你会见到你爸爸妈妈的，你也会见到文燕，还有你想见到的一切。”

“我今天下午要拆绷带了，你想来看看吗？”

下午，系里的辅导教师卢林东专门赶过来了。他既是辅导老师，又是系里的团总支书记，和学生们的日常联系非常广泛。肖童帮他刷新婚的房让白灰迷瞎了，尽不是他的责任，但如果这睛不能复明，他神上的压力肯定不小。他和文燕一起扶着肖重走治疗室，肖童搞不清治疗室里有多少人，他只能听到有人走来走去，有人窃窃私语。手术械不时发清脆的碰撞声。空气中弥散着药的味。终于，医生们开始为他拆卸绷带，这时屋里才一下静下来。绷带一层一层地拆完了。他胆怯地睁开双，恐惧却占满了整个儿心怀。我能看见了吗？他问自己。同时把闭上，再用力地睁开。然后用平静的声音说：“我看见了。”

男人，就是这样专注。而男人对女人，追逐一阵就过去了，很少在人死了之后还这样没完没了。

肖童有生气：“那你扶着我，我自己去买！”

肖童说：“主要看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