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还是第一次听母亲讲小米的好，而且跟桂晴婶儿讲的理一样，不由得肃然起敬起来。

“冯家不，还有鲍家、文家，就是都不，还有大队、公社和县呢，这又不是旧社会，难咱还怕他不成？”

碧月挣脱的胳膊“忽”地站起来，铁青着脸，冲着母亲嚷：

“谁不想好来？可咱得掂量着来。好在疯的父母兄弟还算明白，他们说这事儿不能怪彩霞，全是疯惹的祸。他们也怕名声传去不好听。你想，这闺女一门便是人家的人了，人家能不急吗？于是他们便跟你爹商量着先暗中打听着；疯也是一阵清楚一阵糊涂，他的兄弟们答应好好劝劝他，平常再看好一儿，不让他再来闹事儿就是了。”

“不忍又能咋的？咱要是火上浇油，那事儿只能越闹越大。”

“可是人海茫茫，咱去哪儿打听呢？”

张氏目不忍睹，起衣襟泪。

“我看那疯可恶得很，你和俺爹也忒老实了，要依着我呀，到街上喊上一帮人狠狠地揍他一顿，包他一辈再不敢踏咱家的门槛。”

碧月看到哭得跟泪人似的，心疼地掏自己的手绢给她泪。彩云却从妹妹的手里一把夺过手绢来自己。碧月用手臂轻轻地挽着的臂腕，彩云却一把将妹妹搂住。姊妹俩顿时哭一团。

你们吃过的那些大米和白面，我会力挣回来还给他。”

“真是越说越胡闹了，大队了又能咋样？大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你今后还不人？你小孩价哪里懂得大人的心思？家丑不能外扬啊！你爹他一辈小心行事儿，不光是因为咱家成分，也是为了在街上落个好脸面。真没想到家里会这么大的事儿。真要是天灾**那倒也罢了，偏偏是闺女跑了。这名声真要是传去，那还得了？那可是伤风败俗啊！别的不说，单就咱冯家的人知了，还不会用唾沫把咱淹死？”

这边，彩云、碧月儿俩反倒不哭了。

“跟您说话真没劲！”

“是啊！咱这不正为这事儿发愁吗？不过世

过了良久，张氏才开始发话：“咱不提这事儿啦。说句心里话，娘也不是那贪利忘义的人，娘这一辈啥苦没吃过？远的不用说，闹灾荒的那些年，你都记事儿了，咱家里统共存了十斤小米，这小米呀，是煮粥最好的粮，可咱就是舍不得吃，愣是靠吃村西的补补丁（即蒲公英）熬过来了。”

“傻丫，你瞎嚷嚷个啥？越说越没天理了。你没看见咱冯家的那些人吗？哪个不是各顾各？谁家好一儿，他们都吃不消。见得人家家破人亡，他们才乐意呢，谁还会咱家的这些破事儿？”

“你爹这人有时脾气不好，你们儿几个都怕他，可他在外面又死要面，都得夹着尾人。也难怪他这样，谁叫咱家是上中农成分来？你爹在村里没他说话的地儿，这没得说，可咱这冯家，也没人愿意跟咱搭茬儿，你说他这心里能好过吗？老辈倒是过了几天舒心日，咱却跟着被挂。这命呀，咋就这么让人琢磨不定？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因为咱家的人少。你爹，你爷爷，还有你的老爷爷都没有兄弟妹，到了你们这一代，你的弟弟又是那么不成。好在我养了三个闺女，落得一个比一个俊俏。我和你爹原指望后半辈全托付给你们儿仨，可老天又是那么不长睛。你大多么好的一个人，谁见了谁夸，可她偏偏嫁了一个疯。说来也怪，刚嫁过去的那两年，那疯一儿也不疯，两人你敬我我敬你的，多好的一对儿。可是好景不长，那疯不知听了哪个嚼的混帐话，说你外面有儿，就天天打骂她，后来她实在受不了啦，就把孩一扔，独个儿跑了。你说那些人没事儿瞎编啥呀？你是那人吗？别人不知，我自己养的女儿我还不清楚？彩霞她从小就安分守己，别说她跟别的男人不清白，就是跟左邻右舍的男娃娃说句话，都会脸红好长一阵。现在也不知她到哪里去了？一年多了，连个音信都没有。你说这爹娘的能不牵挂肚吗？她这一走，她倒好了，可那疯却不依不饶，一连来咱家里闹了几场，愣说父母把她藏起来了，还声声问我们要人，你说这叫人咋过？”张氏说着，泪像连串的珠一样个不停。

“叫您这么说，咱只有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