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他第一个先到;每天晚上,他最后一个离开。在吹着烈烈寒风的冬日的早晨,他起床后,一不洗脸,二不进厕,最先做的事儿就是佝偻着腰,筒着那件破棉袄,站在公路沿儿上,往东张望一阵儿,再往西张望一阵儿。那景观很像《玉堂春》里被鸨儿赶出青楼的王金龙。
这个说话点上一向人员庞杂,话题自然也就五花八门。从天上飞的到水里游的,从耳朵听的到眼睛看的,不管是渔樵耕读、三教九流,还是风花雪月、奇优名娼,他们都津津乐道。即使谈资一时困乏,他们也会凭空幻化出种种奇闻乐趣来。
这阵子,不知道是谁忽然想起了哪辈子科举考试中出过的一个考题:《城里失火,殃及鱼池》关于这个话题,大家展开了议论:
“城里人又不养鱼,哪来的鱼池?纯熟捏造。我看出这考题的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我不这样看,鱼乃千家万户喜爱之物,城里人也不例外。”
“问题是那鱼是养在水里的,房子失火怎么会把鱼池里的水燃着?有道是‘水能克火’,没听说‘火能克水’。由此看来,出这考题的人不是个疯子也是个白痴。”
“莫不是那鱼一夜之间得道成仙了?”
“也未可知。”
…
正当他们异想天开,把一个简单的成语发挥得神乎其神时,忽然西面菜园子里传来老头儿呼天抢地的叫喊声:“快救命啊,有人跳井啦!”
大家听了,唬得一个个丧魂落魄。得赶快救人呀!大家相互提醒着,你去拿绳子,我去找梯子,更多的人赶忙奔赴现场,一群人马乱作一团…
人们很快云集到井口,一方面询问是谁跳了井,一方面准备绳索打发人下去打捞。看菜园的老汉哆嗦成一团,嘴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这时候,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郄氏婆媳。
“准是她娘儿俩当中的一个。”
“别管是谁,反正都是妇道人家,水性都不行。”
“少罗嗦,赶快下人,再晚了就没命了。”
在场的数二娃最年轻,体格也最好,于是二娃被套上绳索,缀入井中。
这时候,天已经大黑了,却没有人带手电。井口黑糊糊的,往下看不见任何东西。人越聚越多,人声鼎沸,只能模糊地听见井里呜哩哇啦的叫声,根本听不清跳井的人在说什么。
这个惊人的消息一散发,不到半支烟的工夫,整个芦花村就乱成了一片。
就在人们四处忙碌、奔走相告的时候,昭阗一家人正在吃晚饭。昭阗一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大变。他扔下碗筷就往外跑,临出门时给黄脸婆丢下一句话:“都是你惹的祸,看我回来怎么跟你算账!”
黄脸婆听了,全身都麻木了。她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也停止了眨巴。
三个孩子从没见过这种阵势儿,吓得齐哭乱叫。这个喊:“妈,你醒醒!”那个喊:“妈,你别吓唬我们。”
学冰毕竟年龄大几岁,他一看母亲突然不醒人事,撒开腿像兔子一般往对门家里跑,边跑边哭喊:“叔叔,婶婶,你们快来呀,我妈不行了。”
原来鲍福听到有人跳井的消息,早和学智一块奔赴菜园里去了,家里只剩下桂晴。桂晴一听到学冰的哭喊声,一句话没多问,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他家跑,一进门果然看见黄脸婆直挺挺地坐在那里,两个孩子围着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