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学唱京剧以来,就没有人拿正眼看过,不是笑话我,就是认为我有毛病。特别是李成梁那个混蛋,总是笑我跑调。我就不信了,正好这里没人,让我放开嗓子好好唱上两句过过瘾!”他正张嘴要唱,耳边却传来了一阵悦耳的声音。
“…我只道,铁富贵终身注定,又谁知倾刻间就要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施性,到如今只落得旧衣旧裙,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叫我改性情,免娇嗔,休恋逝水,早悟兰因,可恨我平白地遭此贫困,遭此贫难哪,我的儿啊…”说不尽的曲折哀惋,道不清的悱恻缠绵。那声音清脆处珠圆玉润,低回处却又似断似连,唱得正是程派名剧《锁麟囊》。
唉呀,这里竟然有知音啊!刘方平欣喜若狂,顺着声音慢慢寻了过去。绕过一棵大树,终于看清了那唱戏之人的真面目。那是一个不过二十几岁的女子,上身穿了一件很是素雅的外衣,下身则是一条很保守,但又把女性的曲线完美的呈现出来的长裤。光是这身打扮就让刘方平认定这个女人不同常人。与北方那种干躁寒冷的气候不同,南方的天气以高温湿热为主,这就决定了南方的女人穿衣不可能像北方那样严密。S市又是领全国风气之先的地方,这个城市里的姑娘都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美好的地方全都展现出来,那上衣要多鲜艳有多鲜艳,那裙子要多短有多短,那头发要多花有多花,那脚趾甲要多亮有多亮。刘方平不介意让自己的眼睛吃冰淇淋,巧克力,可这种东西吃得太多总也有点腻,现在忽然看见样一个女人当然会生出欣赏的感觉了。
为了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刘方平又往前走了几步,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偷偷地看那个女人。那女人唱完了《锁麟囊》,休息了一下,又开始唱另一出程派名剧《春闺梦》。这出戏刘方平也会唱一两剧,听到入迷处不由小声合了起来:“…细思往事心犹恨,生把鸳鸯两下恨,终朝如醉还如病,苦依薰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似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奴在春闺等,海棠开日我等到如今…”他一合,那女人马上就知道旁边有人偷看自己,转过身向刘方平看了过来。刘方平一时间觉得很尴尬,自己这个样子怎么看都有点好色之徒进行偷窥的感觉,他本来就缺乏急智,尴尬之下就更想不出什么话来了,只是向那个女人讪讪一笑。刘方平的样子本来就是算不上多么端正,人家在明处他又是在暗处,不笑还好,一笑越发不像好人了。那个女人看来也很内向,见刘方平笑得不怀好意,却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转身就要走。
刘方平也不知从哪来的那么一股勇气,几步拦在了女人的前面,说:“小姐,请等一等。”那女人停下了脚步,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刘方平。刘方平添了添发干的嘴唇,解释道:“小姐,请小姐不要误会,实在是因为小姐的戏唱得太好听,我一时听入了神才跟着哼了两句,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这个,这个,我也是戏迷。”这几句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并没有打消对方的戒心。那个女人只是点了点头,侧身就从刘方平身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