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尘土很厚。石山，路却是土路。有的地方尘土有半尺厚。

他不能，他没那个脸！

老王觉得这山里的气候实在很怪，几个月了，就没下过一场透雨，天旱得这么厉害，可该凉还是凉了。凉得让人怀疑这天气还会不会再掉下雨来。

一辆车过来，就是一条黄龙。

老王瞅着远那一而来的黄龙，就明白来的不会是一两辆车。

他们就是要把你往绝路上！真是上梁山了！

他原想着这将是一长久的较量，谁能持到底，谁就获得胜利的认可。他知，他必须持下去，一步也不能后退。只要闯过这一关，以后的局面就容易打开了。他不能让他们把他走，他一定得在这里站住脚！

真是不堪想象！真要那样，他还能是个人！那样活着还不如去死！

有了收录机，有了彩电，山里人听到过无数次比这更盛大、更辉煌、更庄重、更严肃的场面，也听到看到过比这些更、更气派、更威武、更神圣的领导和人，然而当这些活生生的领导真的来到面前时，还是会那好像是骨里生就的怯卑和纳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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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渐渐升，但依旧冰凉冰凉。

然而他却没料到这较量如此残酷，竟会发展到这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有时候，他也试着从反面去想。丢了木材，鼓了腰包，面对着自己的，也就只是那么一条路：别人同你四六开，三七开。但到了你手里的，也必得去四六开，三七开，甚至更多。你得用这些钱不断地去贿赂上峰，贿赂左右，疏通四面八方，打通各个关节。唯有这样，你才可能会稳稳当当，安然无事。否则，假如有一方不满意，顷刻间就会让你锒铛狱，败名裂！就算不会事，你心里还会安稳么。柜里压着三万、五万，甚至更多的这些不义之财。你还会有这永久的，心安理得的平静么？

还有，你会去贿赂么？你能去贿赂么？你敢么？那些各个门的领导，那些曾给你颁过奖，过，曾给过你救济补助，曾给过你各各样的荣誉的领导，你能拐着，一颠一颠地去给他们东西，钞票…

老王也赶来维持秩序，只好由老所长一个人

他不是没这么想过。他真想过，想过好多次，有时候几乎每天都在想。他早就盼着买台彩电了。一一地省，一分一分地攒，攒了好几年了就是攒不来。攒钱的速度还没价涨得快！当然，他想要的东西还多得是，收录机，洗衣机，电冰箱，托车，房，老婆的和工作。他清楚，下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然而一想到这些的时候，前不知怎么着就会看到那些一个个死在战场上的战友，就会看到一座座镶嵌着英俊潇洒憨厚英武各神态照片的坟，就会看到自己被炸飞了那条血模糊的。他还会看到老婆神采奕奕地从邮局取回来的那一沓工资。虽然不多，可那是一个明证，他是一名国家！

二十日九时四十分

于是，他就努力去切断那些念。

四辆吉普，一辆上海，一辆伏尔加，一辆面包。

到后来，连饮料也不再容易买到！他不得不把孩老婆送下山去，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么多车，这么多威严的面孔，足以让一乡的山民瞪呆了。

于是围观的人一下就多了起来。多得让人怀疑这么一个小山村里居然会有这么多人。

果然就来了很多领导。他原本想着除了县公安局的领导，可能还会来一些领导，却没料到会来这么多。公安局的孙局长，林业局的赵局长，大峪乡李乡长，分农林牧的王副县长，分公检法的张副书记，还不算乡办公室主任，乡护林站站长等一溜中层领导。

派所的警就只好赶上前去维持秩序。那些刁钻狡顽的山里小拼命地从人堆堆里往里挤。大概是要看看这些坐小车的人都是些啥模样。等人走了就围着车直转，把各式各样的车都摸一摸，敲一敲，拍一拍。蓬蓬蓬，乒乒乒，啪啪啪，整个村里都是这老不安分的响声。

于是，他就像现在这样，招来了老婆的骂，招来了许许多多人的恨，连也喝不上。有一次，全家整整断三天，整天喝饮料，直喝得老婆孩嘴上起燎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