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再没别的理由。

这些话当时让他觉得动听极了，也让他动极了。絮絮叨叨啰啰嗦嗦里自有一朴素的情和诚挚。

渐渐地，他开始相信老婆的话了。“两手空空，吊得跟秤锤似的，还不是白磨你的脚板，白磨你的嘴！”

原来的护林员很得意很快活很自然很兴奋很耐心地对着刚来接班的他，把这一窑一窑的奖状奖框奖杯奖旗一个接一个地介绍了个遍。原来的护林员就是现在县林业局的办公室副主任。在这儿了没两年就升了一格。听别人说这两年他真是发大了，发老了。家里的住宅翻新了又翻新，比四兄弟的两层楼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过当时看上去护林员则显得很诚恳，很朴实，很憨厚，很实在，很可靠，笑容可掬，情洋溢，满面放光：“早知你要来早知你要来。你不到三十吧，哈，年轻有为年轻有为。以后有啥事就来找我，不要客气，有事就来找我。好歹我在这儿也两年了，咋着也比你熟，村里的人谁也认得，不怕不怕，有事就只来找。再说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山不转转，咋着也算是一个系统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好好好好。其实也很好，用不着学也没啥好学的，一就会一就会。好好好好…”

可后来，当他为喝的事专程到县里找到他时，这个明显白胖了的办公室副主任竟显一副认不来的样，然后就说：“这事你得找乡里嘛，找县里个用。县里还不是得乡里解决。咋搞的咋搞的嘛，那里的人都不错的呀，咋就能不让喝啦咋就能不让喝啦。好啦好啦，我看你还是找乡里还是找乡里，县里也不能隔手打人嘛…”

不过他还是常常为这些人不断地编造一些暂时不能上来的理由：实在太忙，开会，家里有事，生病，等等等等。说不准迟上一两天准会上来的，问题自然也会迎刃而解。

村长还是找不着。都说开会走了，也不知开啥会，在哪儿开。

还有，他得占取主动。总不能老这样让人家着你去上上下下地跑。你这儿跑得疼腰疼浑疼，人家在那儿以逸待劳看你的哈哈笑。战地指挥员就讲过，在战场上，无论何时何地，第一要则就是占取主动，只能你得他抬不

他也不能再去找了，他怕别人笑话自己，小看自己，没能力没魄力，连这么个问题也解决不了。没本事没能耐，也跑短了，连芝麻大的小官儿也没能请了一个来。

等不及了，他又到乡里跑了一回，乡办秘书在桌上、屉里、文件柜里翻过来翻过去，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那份公函。他也没多呆，一气又跑到县里，县林业局办公室一个事在记事簿上找了找，然后说：“哦，有这么回事，函我们已经转下去了，你到乡里问问看。”最后他拿着给自己的那份公函找到了分林业的副县长。他等了足有两个多小时才等着，结果还没两分钟就给打发来了。他一边说副县长一边在他递上去的公函上看。也不知是不是在听。他没说完，县长就看完了。也不他说不说，在公函上刷刷刷签了几个字，然后就打断他的话：“行了，你去找你们乡长。”话音不，但极威严，毫无再谈下去的余地。他只好来了。回到乡里见到乡长，乡长看了一也在上签了几个字，让他找副乡长，副乡长一看竟也签了两个字让他找村长。他呆呆地瞅着上边的几溜字，愣了好半天。

理。他来以前，这护林上的几孔窑里，几乎全都挂满了奖状锦旗。地区、县里、乡里，甚至还有村里的！孔家峁赠来的大红锦旗！他曾在村里赠来的几面锦旗上瞅了又瞅，有一面锦旗上竟填着“民模范护林员”一溜大字。字遒劲饱满，光彩夺目，把他的都看直了！后来只要他一来就要站在这面锦旗前发呆。“民模范护林员。”他不明白这词是怎么想来的，又怎么能写来成锦旗，堂而皇之地挂在这里！

末了，他直接给省厅去了封信。省厅倒是很快就有了回单，给他发来了一份公函，同时也给乡、县有关领导门发了公函。他以为这回可能行了，然而左等右等依然没任何动静。

渐渐地，他也不想去找了。他怕看到那些脸孔，他也不想再看到那些脸孔。在战场上，他也算得上一条天立地的汉，而在这些人面前，却常常会让他到自己是这样的怯弱和委琐。他受不了这份窝！

然而一天两天，十天二十天，一个多月都过去了，依然如故，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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