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天涯自己没这么乐观，机关里的事，一定要下了文当众宣布之后才算数的。沈天涯见得也多了。三年前行政财务长退休，局党组研究决定将时任行政财务副长的钟四喜提为长，连文件都已印好，只差在全局职工大会上宣布了，突然市委主要领导给财政局打招呼，有一位县委书记了市委常委，行政财务长的位置必须留给这位新贵的夫人，结果钟四喜只好跑到研究室了主任。财政局的人知，行政财务负责全市行政事业单位财务支，天天人来人往的，金量很，而研究室却是清衙门，难得有人上门。钟四喜自己并不想去，局领导怕他跟新来的长合不来，反复他的思想工作，要他先到研究室去上了台阶再说。钟四喜觉得上台阶不容易，领导要你先上台阶你就先上台阶吧，扛着算盘去了研究室。

沈天涯把期望值放低了许多，那份急早日扶正预算长的心情相反没有如龙刚得病时那么迫切了。沈天涯知徐少林走是走了，却并不表明他会善罢休，更不能说没有其他人觑觎这个位置了。财政局是个复杂的地方，一般角是不来的，既然得来，就有一定的能耐。沈天涯掰了一下指，有些是像他一样早几年大学毕业分来的.有些是确有工作能力财政局又急需主动要来的，有些是有背景上面打招呼来的，有些是自己打通关节削尖脑袋钻来的，一句话，财政局没有一个是吃素的，想在这样的地方人地，像沈天涯这样没有后台，只会革命工作的人确实还不太容易。

如龙已勉能够下床，状况好的时候还能让他老婆扶着，在病房里走上几步。也说得话了，只是语速缓慢，好几秒钟才说一个字。医生说如龙能够保住命，不植人，已经非常不容易了，竟然可以下床走上几步，的确是个小小的奇迹。不过

市委常委定了的事没办成，劳动局当然不会善罢休，多次找徐少林，要他无论如何想个办法早把钱拨走，因为劳动大厦资金缺太大，工地快停工了，一停工损失不可估量。徐少林就给他们了一个，要他们先找欧鸿签个字，这样贾志想挡都不好挡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明的主意，但劳动局当时急得锅上的蚂蚁一样，在贾志那里碰后更是昏了，就是没想到这一招，经徐少林这么一拨，转往市委跑去。

劳动局拨到款后，像打了一个大胜仗似的，别提多得意了，难免要向人嘘他们光辉的战斗历程。这些话传到贾志耳朵里后，他听说是徐少林怂恿劳动局找欧鸿签的字，就对徐少林有了想法，又恰逢那篇《作秀癖》的文章风传一时，徐少林就在贾志那里完全失，最后贾志连徐少林送的那幅字也退给了他。

看这来势，预算长的缺也就非沈天涯莫属了，财政局的人这么以为，外面包括市委市政府那边的人也都这么分析。

都市税收连续三个月下，财政连工资都没法保证，而省政府又向地市政府下达了财税收支目标考指标，各级政府如果不时足额将工资发放到教师手中，要在全省通报批评，市政府一把手和财政的领导要到省政府去说明情况。在这样的形势下，贾志自然不愿分散资金，影响工资发放，没立即欧鸿的意见在劳动局的报告上签字。

脑袋里冒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的时候，沈天涯不知怎么的会常常想起如龙来。不是如龙得了那个大病，哪来这样的风云变幻？哪来自己这难得的机遇？沈天涯就生去看看如龙的念，上了一趟医院。

而有些话传到欧鸿那里后，又走了样，说是郭清平拿着他签的字跑到预算，徐少林不肯买账，说预算只认贾志的字，其他人就是省委书记也没用。欧鸿自然也不兴了，加上财政厅预算局曾长城又在他前面推荐过沈天涯，他正不知怎么扒开徐少林，这下还不有了借？当即给傅尚良打电话说，这个徐少林尾是不是翘得太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沈天涯倒坦起来，懒得天天去心提的事。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不求，沈天涯脑袋里无端冒这么一句俗语。这样的俗语宿命彩太过严重，早就过时了，可人在前途未卜又不能自己主宰自己的升降去留的时候，拿来聊以自，平和一下焦躁的心情，还是用的。

欧鸿得知是贾志拖着没给劳动局拨款，心里就生了火，提笔就在报告上签了那几个字，还叫来郭清平，让他把报告送到了傅尚良手上。得了傅尚良的字，劳动局才去找贾志。见报告上欧鸿和傅尚良都有了字，贾志也只得屈从，很不情愿划上自己的名字，连意见也不肯写，还将劳动局的人狠狠训了一顿，要他们以后再不要找他，有什么直接找市委好了。

不过不怎么样，沈天涯也算是如愿以偿了，虽然暂时还没明确为预算长。而且现在跟徐少林当时的情况不尽相同，当时徐少林旁边还有一个沈天涯，有些事情徐少林不得不考虑沈天涯的存在。现在沈天涯则毫无顾忌了，老张是个正级科员，小宋小李连副级还不是。也就是说，整个预算也就沈天涯是个领导，正长是他，副长也是他，老张小宋小李几个只有办事权，没有决策权，大事小情自然都得听沈天涯的，全由他说了算。

沈天涯初掌预算大权的那份兴奋和激动，很快就被这份灰灰的心情所取代了。他没法预料自己占住徐少林这个位置后，会是什么结局。

听小宋说这段过节，沈天涯并没有因徐少林的倒霉而幸灾乐祸，相反心情都有些灰灰的。是呀，别人都说预算是个有权的好地方，殊不知有权就有矛盾，有些矛盾如果回避不了，绕不过去，就会碰个破血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