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团圆夜，无眠的可不止一人。月港的杨云，仰望着同一明月，所怀的，却也是同一番心思。

第二张，便是苏轼《调歌》，归了朱潜。冯虞来了劲，李白的《关山月》、《静夜思》，王建的《十五夜望月》，苏轼的《中秋见月和由》，辛弃疾的《中秋寄远》、《满江红》…写得快，抢得更快，转间竟是人手一份。冯虞看了看左右，哑然失笑“一群抢匪。最后一幅哪个都不许争，我这榭还缺副好联，我自用了。”

说起来，采妍打小便不只一回偷偷想过日后自家凤帔霞冠、八抬大轿的场面，如今已是见着不远了，想想心中便似打鼓般砰砰撞不停。这一晚，怕是没的睡了。

众人见抢不得，便要采妍摊给大家看，过过瘾也是好歹。采妍依言摊开来念：“满地风影，一亭山月窥人。”

“妙！此联对仗工整不说，笔挥洒自如也不论，‘’、‘窥’两字用得最妙，余韵无穷，再传神不过了。”朱潜一见之下赞不绝，众人听懂听不懂的也都跟着叫好。冯虞听了只一笑“夜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散了吧。”

研墨。且看冯虞，又斟满一碗酒，一饮而尽，提笔在手，略一思索便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张九龄的《望月怀远》跃然纸上：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莫看岳海只余一只胳膊，却是比谁都利索，伸手抢下，再不肯松了。

众人各自起离去，转人去楼空。采妍回到慕云馆，坐在院中凳上，披着月影清辉，痴痴想着心事。妞妞晚上骗了许多吃，撑得肚圆，原本已睡下了。这会见主人回来，惺忪着睡，迷迷糊糊凑到采妍边，蹭来蹭去。看采妍恍若未觉，自无趣，便挨着采妍的脚蜷作一团，又睡下了。

更难分说的是，在采妍中，冯虞打小时便是个实心，有些傻得可。这两年却似突然开窍一般，八面玲珑心，有时竟似未卜先知，这还是小时那个最好骗的小哥哥依虞吗？偶尔的，采妍竟生远远逃开的念。可话又说回来，哪个女人不想着自己的丈夫是个有息的。这短短两年，冯虞便能走到如此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每每冯虞回来，采妍却又忍不住腻在一旁，看着冯虞脸、喝、伸懒腰、大大吃着自己煮的咸粥，采妍便从心里涌一番如糖一般的滋味，脸上更是止不住的笑。

说着冯虞转写就一副对联，与采妍。“明日给忠叔，让他寻人镌刻，悬在厅门。”

今日席上谈起婚嫁之事，难免勾起女儿家情怀。采妍此时已是浮想联翩。幼时的孤苦，与冯虞青梅竹的日，冯家这两年梦一般的际遇，织错杂，历历在目。采妍本是外柔内刚的女，自小除了冯虞，心事绝少在人前吐。这两年，冯虞在外奔波，便是回了家也是事务难了，能说个囫囵话的日又少了许多。虽说自己帮衬大堂，之后又学着统带内院，可一闲下来，若是不见冯虞的影，心底里便是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