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如下——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只要是人就难免一死,因此没有必要过于恐惧。惟有贯彻信义坚持到底,才能够在历史上留下不减之名。”
大约是这样的意思。接下来文天祥便始终保持沉默,李恒只好带着他的诗回去向张弘范覆命。
张弘范亦有文藻。一读完文天祥之诗句,他就立刻掌握住作者的真正意思。张弘范“笑而置之”所有的文献均有记载。
“是什么事情令你如此愉快呢?”
李恒不怎么高兴地问道。而且是故意这么问道。对他而言,文天祥之心意是再明显不过了,而张世杰也根本不会投降。事到如今还用劝降之计,实在是太过迂腐。
李恒心中之种种想法,张弘范自然是一清二楚。他只是想在最终决战之前再度确认罢了。
“宋之守城名将极多。扬州的李庭芝是,钓鱼城之张珏也是。”
钓角城是长江上游四川地区的要冲,地处嘉陵江与涪江两大河流之交会点,三方为绝壁所环绕之山上。人称“四川虎将”张珏据守此城,不断地防守着如怒涛般涌到之蒙古军队。蒙古第四代皇帝蒙哥汗,也即忽必烈汗之兄,就是在围攻钓鱼城之阵中摔死的。也有传说指称,蒙哥是为张珏所放之弓箭射杀。
忽必烈汗即位,改国号为元之后,张珏仍持续固守着钓鱼城。尽管没有援军,甚至连杭州临安府也已经开城投降,然而地处偏远四川之地的张珏,仍旧持续地孤独奋战。蒙古对于钓鱼城之包围攻击开始于公元一二五九年。宋景炎三年,元至元十五年,公元一二七八年二月,因为迫不得已之要件而离开钓鱼城的张珏,在元军的包围之下被擒自杀。前前后后抵挡元军之围攻,一共有十九年之久。李恒愤恨地说道。
“和张世杰之纠缠也不止十九年了。”
“连孙子都生得出来了呢!”
张弘范一脸正经地如此回答,诸将起先感到困惑,不久之后才有数人苦笑地回应了主将之戏言。
“在今日的胜利之下,宋军会重新展开作战吗?”
对于张连之询问,张弘范如此回答。
“那样的阵形令张世杰获得今日之成功。既然是成功之阵形就没有改变之必要。换句话说,除非突破这个阵形,否则绝无胜利之法。”
“话说回来,光是从正面攻击的话,再攻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吧!”
这句话是李恒所说。
“既然如此,不如将我军四方分散同时攻击,让敌人毫无喘息机会。敌军虽然号称十八万,但却包含了文官及其家人,还有宫女、宦官在内。能够从事作战的人数顶多只有一半而已。而我方有三十万。光是数量就足够压倒对方了。”
对于李恒之意见,张弘范无言地点头认同。此时下属忽然慌慌张张地前来通传。虽然已经入夜,但是水上阵营方面似乎有人乘着小舟而来。
诸将全都走出船舱查看。
海面上激起了一道白色狼涛。小舟在不意之下整个翻覆。被抛入海中的那名男子看起来似乎并不善于游泳。虽然死命地抓着木板不放,但是在波狼的拍打之下还是渐渐地下沉。站在船边的张弘范穿透黑暗隐约地看到之时,那名男子的头部已没入水面,于是他吩咐左右。
“把那名男子救上来吧!”
在张弘范的命令之下,善于游泳之旧南宋军出身士兵四人,立刻脱下胄甲跃身纵入海面。不久之后那名男子就被带到了张弘范面前。虽说是南方之地,但是泡在冬天的海水之中,还是让他的嘴唇冻成了铅色。准备热酒让他饮下之后,经翻译官一问,竟是个令人意想不到之人物。甚至根本没有翻译之必要。
“我叫做孙安甫,是唆都元帅麾下之人。”
孙安甫立刻将事情原由道来。去年夏天他在唆都的命令之下,以使者之身份出发向张世杰招降。孙安甫与张世杰原本就是旧识,并且相当了解他的为人。如果从正面劝降的话,张世杰是绝对不会接受的。而且若是太执意劝服的话,说不定反而会令他在一怒之下杀了孙安甫。
在旅途之中,孙安甫不断思考,终于想出一个计策。与张世杰再会之时,孙安甫对他说了以下这一番话。
“过去我虽然投效元军,拜在唆都麾下,但是前一阵子看到唆都在兴化军城之虐杀行为之后实在非常反感。那些人果真是蛮夷之辈,不值得信赖。我愿拜于张将军麾下为宋朝效力。”
张世杰相当欣喜地同意了,然而苏刘义却主张道:
“这个人有蹊跷。应该将他斩了。”
尽管如此,张世杰却与以反驳。
“像你这样子说斩就斩,从此之后谁还敢来投靠我们呢!”
于是孙安甫就这么在阵中被安置下来。然而这一次,苏刘义的看法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