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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7)

杜竹斋说着就站起来走了,吴荪甫跟着也离开了书房。但是走到大客厅阶前,正要上汽车的时候,杜竹斋忽又回拉着吴荪甫到小客厅里,郑重地问

吴荪甫不回答,只望了杜竹斋一

“不行!竹斋!不能那么消极!”

吴荪甫负着手踱方步,心里不住地这样想。

“我们上了当了!哈哈!”

“详细情形还是一个不明白。”

吴荪甫微笑地回答,脸上的沉气又一扫而光了。杜竹斋沉了半晌,然后又问:

“只好这么希望了!”

“老赵答应了他么?”

“什么新空落,也许就是赵伯韬的玄虚罢?”

“我们用了九二虎之力,想把朱秋的茧来;现在见得茧就要到手,怎么又放弃了呢?竹斋,一定不能消极!叫老赵拒绝!放款给朱秋,我们的信托公司有优先权,那是十五万的茧押款合同上载明了的。竹斋,我们为了这一条,这才利息上大大让步,只要了月息五厘半。竹斋,告诉老赵,应当尊重我们的债权!”

吴荪甫陡的起来说。此时一光忽然从云块的罅隙中间来,通过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雨帘,直落到小客厅里,把吴荪甫的脸染成了赭黄。雨还是腾腾地下着,吴荪甫用了压倒雨声的宏亮嗓音继续叫

“我真不懂,许多大竟死拚着不肯补去!明天就是割,今天上午还有新空落!”

说到这里,杜竹斋略一停顿,弹去了手里的雪茄烟灰,转脸看看窗外。筷细的雨条密密麻麻挂满在窗前,天空却似乎开朗了一些了。杜竹斋回过来,却看见吴荪甫的脸上虎起了狞笑,突然问

“那么,朱秋方面,你是一定要积极行的?你算定了没有风险?”

电闪,雷鸣,雨吼,充满了空间,说话几乎听不到。吴荪甫就凭杜竹斋嘴运动的姿势,知了一个大概。当杜竹斋的嘴略一停歇的时候,吴荪甫忽然冷笑着大声喊

“你刚才不是叫他立刻回镇去么?”

钟上已经是十一半了,预料中的屠维岳的告捷电话竟没来。吴荪甫不得不把赵

“大概还在考虑。目前老赵为的是正和我们打公司,表面上很客气;他对我表示,要是朱秋向他一方面行的押款会损害到我们的债权,那他就拒绝——”

“怎么不!你忘记了我们付过三十万么?”

“费小胡去了来怎么说呢?损失多少?”

“只好办了一步再看了。前是易所方面吃,我就去找尚老罢。”

吴荪甫冷冷地说,站起来在书房里踱了几步。此时雷声已止,雨却更大,风也起了;风夹雨的声音又加上满园树木的怒号,杜竹斋默然坐着,恍惚又在人声鼎沸的易所市场里了:成千成百汗的脸儿浮在他前,空气恶浊到叫人脑昏目赤。而这一切,都是为的有他和赵伯韬等四个人在幕后作怪,而他们自己也成放火自烧,看来是不得了的!杜竹斋摇一下,忽然叹气说

“哦,哦!那个,也许是的!那真岂有此理了!”

“自然记得。每人不到八万银,就算是报效了军饷算了!”

吴荪甫仰天狞笑,大声叫起来。此时又有个霹雳像沉重的罩似的落下来,所有的人声都被淹没。杜竹斋拿雪茄来燃上了,猛了几,慢慢地说:

“办厂什么的,我是外行;可是看过去,实业前途总不能够乐观。况且朱秋也不是糊涂虫,他的机厂房等等现在值五十多万,他难不明白,我们想用三十万盘过来,他怎么肯?他这人又很刁赖,要从他的手里挖什么来,怕也是够麻烦的罢?前几天他已经到造谣,说我们计算他;刚才从赵伯韬嘴里风,朱秋也在和老赵接洽,想把他的机抵借十几万来付还我们这边一个月后到期的茧押款——”

“统统放去罢!反正没有亏本呀!”

雨是小些了,却变成雾一样的东西,天空更加灰暗。吴荪甫心里也像挂着一块铅。公债市场瞬息万变,所以希望是并没断绝;然而据昨天和今天上午的情形看来,颇有“杀多”的趋势,那就太可怪。这现象,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已经走漏了消息!本不大信任赵伯韬的吴荪甫,无论如何不能不怀疑赵伯韬内中又有鬼蜮的手段。“到公债市场去混一下,原不一定危险,可是和老赵共事,那危险就很大了!”

“还有新空落么?他们见鬼呀!”

“就是为此我要和你商量呀。我以为目前丝业情形不好,还是暂且保守。朱秋如果能够从老赵那里通来还清了我们的十五万押款,我们也就算了罢。”

吃过了中饭,我再到易所看市面!”

“叫他回去收集残余,都调到上海来。我现在打算集中实力,拿那个信托公司作大本营来一番!”

“要真是那么一回事,老赵太不够朋友了,我们一定和他不休的!但是,荪甫,且看午后的一盘;究竟如何,要到下午这一盘里才能明白,此时还未便断定。”

忽然吴荪甫转过来看定了杜竹斋说,同时将右手在桌上拍一下。杜竹斋慌慌张张站起来,脸也变了;他真是被易所里的呼噪和汗臭昏了,始终不曾往那方面去猜度。

他又气又发急:

“所以事情是奇怪!我从没见过这样发狂的市面!要看下午的一盘!”

“竹斋!一定招呼老赵拒绝!”

“不是希望,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我就去找尚老去。

杜竹斋就谈起易所方面的经过来。

“四五百万!我们一放,涨风上就会变成回跌!不放去呢,有什么办法?”

杜竹斋望着吴荪甫的面孔看了一会儿,然后从嘴角雪茄来,松一气说:

“我们手上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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