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不要说二十个，五十个也容易！”

桂长林轻声儿慢慢地说，那气里是掩饰不了的悲观。屠维岳耸耸肩膀微笑。他什么都不怕。桂长林闭起他的一只小睛，又轻声说：

“那就好极了！可是今晚上只要二十个，到工人们住家草棚那一带走走，——老李，你明白了罢？就在那里走走。碰到什么吵架的事情，不要。可是有两个人要钉她们的梢：一个是何秀妹，一个是张阿新——那个扁面大的张阿新，你认识的罢？明天一早，你这二十个弟兄还要到厂里来。些什么，我们明天再说，你先到莫先生那里拿一百块钱。好了，你就去罢！”

些什么谣言？你说！快！”

现在房里就剩下屠维岳和桂长林两个人，暂时都没有话。雷声在天空盘旋，比先前响些了，可是懒松松地，像早上的粪车。闪电隔三分钟光景来一次，也只是短短的一瞥。风却更大了，房里那盏电灯得直晃。窗外天是完全黑了。屠维岳看表，正是七半。

“长林，你那么胆小，成不得大事！此刻是用人之际，我们只好冒些儿险！我有法吃住阿祥。难还在工人一面。吴老板面前我拍过脯，三天内解决罢工，要把那些坏一网打尽，半年六个月没有

“工人相信他们么？难你，阿珍，你那么甜的嘴，还抵不过薛宝珠么？难姚金凤抵不过他们那周二么？她们会骗工人，难你们不会么？工人们还没知周二是姓钱的走狗，难你们脸上雕着走狗两个字么？难你们不好在工人面前剥下周二的面让大家认识个明白么？去！阿珍！你去关照姚金凤，也跟着工人们起哄罢！反对钱葆生，薛宝珠，周二！明天来一个罢工不要！上去！回还有人帮你的腔！去罢！我记你的功！”

“她们说些什么呀？她们说要‘打倒屠夜壶！’薛宝珠和周二说些什么呀？她们说‘都是夜壶捣的鬼！’，许许多多好听的话，我也背不全！——长林，你也不要笑。‘打倒’，你也是有份的！”

李麻和桂长林同声叫了起来，阿珍却在一旁掩着嘴笑。

“钱葆生他们存心和我们捣已经有了真凭实据了，我们打算怎么办？我是昨天晚上就对三先生说过，我要辞职。三先生一定不答应。我只好仍旧。工会里分党分派，本来不关我的事；不过我是打不平的！老实说，我看得长林他们太委屈，钱葆生他们太霸了！老李，你说我这话可对？”

屠维岳突然摆一摆手，制止了李麻的已经到了嘴边的怒吼，却冷冷地问：

“我不晓得！你叫姚金凤来问她罢！”

“你刚才没有关照李麻不要把我们的情形告诉阿祥，那是一个失着。阿祥这人，我总疑心他是钱葆生派来我们这里耳朵的！李麻却又和他相好。”

“谁希罕你记功劳呢！公事公办就好了。”

这时窗外来了第一个闪电。两三秒钟以后，雷声从远了来。陡的一阵狂风房来，房里的四位都打了个寒噤。

“可是他们今天在车间里那么一哄，许多人相信他们了。”

阿珍噘起了嘴回答，别转脸去看着墙角。屠维岳的脸突然变了。桂长林和李麻笑了起来，对阿珍鬼脸羞她。屠维岳的光红得要爆火来，他跺了一脚，正要发作，那阿珍却化了；她负气似的说：

“屠先生，这回罢工要是捱的日多了，恐怕我们也要吃亏。账房间里新来的那三个人，姓曾的，姓的，还有吴老板那个远房侄儿，背后都说你的坏话。好像他们和钱葆生勾结上了。”

“老李，今天晚上能够叫齐二十个人么？”

“并不是我们拆三先生的烂污，实在是钱葆生他们假公济私，抓住了工人替自己打地盘，他们在这里一天，这里一天不得安静！为了他们的一私心，我们大家都受累，那真是太岂有此理了！明天他们要利用工人来反对我们，好呀，我们斗一下罢！我们先轰走了姓钱的一伙，再解决罢工；三天，多三天！”

李麻起来，兴得脸都红了，满嘴的唾沫飞溅到屠维岳脸上。屠维岳笑了一笑。

“对！打倒姓钱的！”

阿珍扁着嘴说。桂长林立刻心事很重地皱了眉。他自己在工人中间本来没有多大影响，最近有那么一基，还是全仗屠维岳的力。屠维岳一看清了这情形，就冷笑一声，心里鄙夷桂长林的不济事。他又转去看李麻。这鲁的麻是圆睁着一双睛，着两个拳，骨地表示他那一伙的特：谁雇用他，就替谁力。屠维岳觉得很满意了。他走前一步，正站在那电灯下，先对阿珍说：

阿珍站了起来，故意对屠维岳白了一，就走去了。屠维岳侧着想了一想，再走前一步，拍着李麻的肩膀轻声问：

屠维岳起了脯，松一气，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