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上仍然有积雪残留。耶里瓦莱村里的所有房屋几乎都是新盖的,整齐而漂亮。如果孩子们没有看到山上的残雪和桦树还没有长出茂盛的叶子的话,他们是决计想不到他们已经来到了那么北的拉普兰省的。但是他们不是要在耶里瓦莱找寻父亲,而是要到更往北的马尔姆贝里矿区去,那里就不如耶里瓦莱整齐了。
看,情况确实是这样,尽管人们很早以前就知道在耶里瓦莱附近有一个大铁矿,但是,直到几年以前铁路修筑好以后才开始大规模开采。那时,几千人一下子涌到这里,工作当然是有他们做的,但是住房却没有,要由他们自己想办法去解决。有的人用带有树皮的树干搭起小窝棚,而有的人则把木箱和空炸药箱当成砖头那样一层一层地垒起来盖成简陋的小屋,现在虽然有许多正经八百的房屋修造了起来,但是整个地区看上去仍然是杂七杂八。这里有大片大片居民区,房屋采光好,结构也漂亮,但是其间夹杂着布满树墩石块和未经整理的林地。这里既有矿业主和工程师们居住的漂亮的大别墅,也有初期遗留下来的乱七八糟的低矮小屋。这里有铁路、电灯和大机器房,人们可以乘着有轨的电车,穿过用小电灯泡照明的坑道,直到山里的矿井。这里到处是一片繁忙景象,装满矿石的火车一辆接着一辆从车站开出,而矿区周围却是大片荒地,没有人在耕种,没有人在造房子,这里只有拉普人①,他们是赶着鹿群到处游牧为生的。
①拉普人是瑞典的少数民族,住在瑞典北部,以放牧鹿群为生。
现在奥萨坐在这里,她在想这里的生活同这里的这块地方一个模样,基本上是正常的、安宁的,但是她也看到了粗野的和古怪的现象。她感觉到,也许在这里办不寻常的事比在其他地方要容易得多。
她回想着他们来到马尔姆贝里矿区,打听一个两道眉毛连在一起、名字叫做荣·阿萨尔森的工人时的情景。两道眉毛连在一起是父亲长相中最引人注目的特征,也是他最容易被人记住的地方。孩子们又很快得知父亲在马尔姆贝里矿区已经工作了好几年,但是现在他外出游荡去了。有时他一感到烦恼就外出去游荡,这是常事。他到底到哪儿去了,谁也不知道,不过大家肯定地认为,过几个星期他是会回来的。既然他们是荣·阿萨尔森的孩子,就可以住到父亲居住过的小屋里去,等待他回来。一个妇女在门槛底下找到了钥匙,把孩子们放了进去。没有人对他们的来到表示惊奇,似乎也没有人对父亲时常到荒野里去漫游感到惊奇。大约各行其事在这遥远的北方是不足为奇的。
奥萨对她怎样去办丧事不难作出决定。上星期天,她看到过矿上一个工头是怎样安葬的。有人用矿主私人的马把他拉到耶里瓦莱教堂,由矿工组成的长长送殡队伍跟在灵枢后面,墓地旁,一个乐队奏着乐,一个歌唱队唱着歌。安葬以后,所有到教堂去送殡的人都被邀请到学校里去喝咖啡。放鹅姑娘奥萨要为她弟弟小马茨举行的葬礼大致就是这个样子。
她想得那样的出神,仿佛送殡队伍就在她的眼前,但是后来她又气馁起来,自言自语道,要按照她的愿望来办恐怕是不可能的,倒并不是因为费用太贵,他们,小马茨和她,已经积攒了很多钱,有能力为他举行一次像她所希望的隆重的葬礼,问题难就难在,她知道,大人们是决不会愿意根据一个孩子的想法去办事的。她比躺在她面前看上去又小又弱的小马茨只不过大一岁,她自己也只是一个孩子,正因为她只是一个孩子,成年人很可能会反对她的要求。
关于安葬的事,奥萨找谈的第一个人是矿上的护士。小马茨死后不久,赫尔玛护士来到了小屋,她还没有开门就知道小马茨一定是不行了。头一天下午,小马茨在矿区里转来转去,矿上爆破时,他站得离一个大型露天矿坑太近,几块飞石打中了他。当时他只有一个人,昏倒后躺在地上很久很久,没有人知道出了这个事故。后来有几个在露天矿干活的人从一种令人奇怪的途径知道了这件事。据他们说,有一个还没有竖起的手掌那么高的小人儿跑到矿井边上向他们呼喊,让他们快去救躺在矿井上面、流血不止的小马茨。接着,小马茨就被背回了家,给包扎了起来;可是已经太晚了,他失血过多,救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