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方才没有想到,校长既然病得十分厉害,我们唱歌会打扰他的休息。倘若我们使他的病势加重,那就更帮了倒忙啦。”
小人儿尼尔斯·豪格尔森一直跟在孩子们背后,女教师说的话他句句都听得十分真切。他弄明白了,原来他们走了很长的路来到这里,是为了唱歌给别墅里一位病重的病人听的,而现在他又知道了他们怕打扰病人而不唱歌了。
“唉,他们不唱歌就回去,未免太遗憾啦,”男孩子想道“本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嘛,只消进去问问那个病人是不是经受得住听唱歌。为什么竞没有人走进别墅去问一声呢?”
可是那位女教师好像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是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来慢慢往回走去。孩子们老大不乐意,提出了一两声反对,可是女教师央求他们不要再多说了。“算啦,算啦,”她苦恼不已地说道“都只怪我不好,我想得太不周到了,这么晚跑到这里来唱歌,只会打扰病人的。”
尼尔斯·豪格尔森觉得既然没有别人进去询问,那么只有他当仁不让溜进去打听打听,弄清楚究竟病人是不是虚弱得连听听唱歌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他就离开了学生们,朝着那幢房子跑过去。别墅外面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老车夫站在马匹旁边等着。男孩子还没有走到大门口,那扇大门就豁然打开了。一个女仆手里端着托盘走了出来。“喂,拉尔森,你再等一会儿,医生还要一阵功夫才能出来,”她说道“太太吩咐我端点热的东西给他送去。”
“那么男主人的病怎么样啦,”老车夫关切地问道。
“唉,校长先生现在倒不觉得心绞痛了,可是心脏似乎快要停止跳动啦。他直挺挺地躺了一个钟头,毫不动弹。我们几乎弄不清楚他究竟是活着呢还是咽了气。”
“那么医生是不是说他快不行了?”
“唉,校长是躯体还躺在那里听候主的召唤,而他的灵魂却已经离开了,但是又舍不得人间,拉尔森,可以说校长先生的灵魂在那儿飘忽来飘忽去。要是主的召唤来到了,那么他就要蒙主宠召,我们谁都留他不住啦。”
尼尔斯·豪格尔森一听此话,觉得大势不妙,事不宜迟,赶紧奔跑着去追赶女教师和孩子们。他奔跑的时候,想起了外祖父临终垂危的情景。外祖父是个海员。在他弥留之际,他央求大家把窗子打开,让他最后一次听一听海风的呼啸。那么,这位病势笃重的校长此时此刻是不是也殷切盼望着在他病榻四周挤满了年轻学生,再听一次他们的歌声和看一次他们的游戏,才能安心撒手尘寰呢?
女教师心情恍惚地朝着庄园外面的林荫大道走去。方才她一路从家里来的时候,总想着不要去了,回家算啦。而现在她从奈斯庄园往回走的时候,却又满肚子委屈,不想回家去了。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心情陷入极大的痛苦骚动之中。
她不再同孩子们说话,闷声不响地走着。她走在大道的浓密树荫之下,四周黑黢黢,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她似乎听到有个声音在呼喊。那个声音是成千上万的人从四面八方朝她呼喊出来的焦急万分的心声。“我们别的人都在远方,”那个宏亮的声音在号召“而你却就在他的身旁。快去把我们大家的心声歌唱出来!”
她又记起了校长醍醐灌顶、诲人不倦的情景来,她也记起了校长曾经帮助或者关怀过的那一个又一个人来。他助人为乐,悉心尽力地去帮助每一个处于困境的人,这样的精力是超人的。“快去为他唱歌吧!”有个声音在隐隐低语,这声音就在她身边发出来的“千万不要让他还没有听到他的学生的慰问就离开人间!你不要再总想着你是多么渺小和微不足道,要想想你身后有那么多人和你站在一起!务必要在他离开我们之前让他知道,我们大家都热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