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从黑暗中跑来一个人。他定住老yan仔细瞧。他还没能辨chu黑影是谁，黑影已chu了声：“松叔叔！”老人带着点气，象斥责小孩似的说：“莲姑娘！这么晚儿，怎不进屋里去呢？那个畜生呢？媳妇怎也不见了呢？”

梦莲想问老人见到石队长没有，可是她说不chu话来。她来到最大的难关！她不能再不对老人说实话了，可是她准知dao实话会要了老人的命的！她已经预备了多少多少安wei老人的话，现在见到了他，却一句说不chu了；安wei的话象什么外敷的药膏，只能抹在pi肤上，而不能治疗心病。她知dao，在敌人的魔手下，一个人的死亡是毫不足为奇的事。这可是不能成为使老人不动心，不哭死的理由。dao理是dao理，骨rou是骨rou。她知dao老人没有钱，没有地，而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人几乎不晓得老那么辛苦正直的活着是为了什么，假若不是因为他有个傻儿子。有子便有了一切，有子便有了永生。他会死，可是他的子子孙孙会永远活下去。她怎能告诉他：铁柱子已经死去两三个钟tou了呢？

“莲姑娘！到底是怎回事？”老人有点着急了。“进来说！”她扯着老人往屋里走。

老人点上了油灯。在灯光中，他看见个脸se惨白，yanpi红zhong的莲姑娘。

“莲姑娘！说呀！怎回事？”

梦莲立不住了；tui一ruan，跪在了老人面前，搂住他的tui。“日本兵…”

“日本兵怎样？”老人几乎是喊叫着问。

“铁柱子！”

“铁柱子？”

“完了！”

“完了？谁？”

“铁柱子！”

屋中没有了声音，灯hua轻轻的爆了一两下。

田麻子xi了几口烟，忍了一个小盹。睁开yan，他看清楚：自己白费了一片心机，完全失败！因他的报告，王举人下了狱，可是二狗并不gan谢他，而只给了他五块钱！五块钱？那么大的功劳只值五块钱？可是，自己当时为什么伸手接过来呢？这五块钱是一座山，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只值五块钱！以后，他每逢向二狗张口，二狗必不会给他添价，因为他卖了这么大力气才值五块钱！他得罪了王举人，石队长，为是从二狗手中拿到一笔数目可观的款项或一个feimei的地位，可是他自己塌了自己的台！他恨他自己！

待了一会儿，他原谅了自己，转而去恨二狗。二狗已经chu卖过他一次，这次也当然不会以德报德，二狗天生的长条狼，给狼作事，早晚叫狼吃掉，没错儿！假若他再去麻烦二狗，说不定二狗会二次chu卖了他！文城有二狗在，就没有田麻子！

他又赊了两口烟，极快的，狠命的，xi下去。抹了抹嘴，他找了二狗去。他决定取qiangying的态度，他shen上残余下的一点武艺至少可以降服住二狗，他不能再低三下四的央求，而必须理直气壮的索要他应得的报酬！

“你又来干什么么？”二狗没有好气的问。

“又——来？”田麻子把那个难以消化的“又”字扯得很长，象要把其中所han的味dao都砸尽似的。

“刚刚给了你五块钱！”

“五”字比“又”字还更难消化，他的全shen都是ying刺儿！“我告诉你！”田麻子的绿面上发chu一zhong豆绿se的光“给我五万块钱！少一个，不要想完事！”

二狗的胆子本来很小，可是他善于ruan的欺，ying的怕。他看不起田麻子，又不知dao他曾经练过武功，所以没把他放在yan里。“快chu去，我连五mao也不能再给你！”

“真的？”田麻子的嘴chun并没有颤，tou上的青jin倒tiao了起来。“真的？”他往前凑了两步。

“你干吗？”二狗的手去摸枪。他的枪不是为打人的，而只为壮自己的胆子。遇到ruan弱的人，象老tou子和妇女们，他特别爱动枪；他们越ruan弱，他的枪的威风越大。他以为田麻子不过是个大烟鬼，一看见枪就会pigunniaoliu的跑chu去。“哟喝！动枪吗？”田麻子冷笑了一阵。“告诉你，二狗！咱们都给日本人作事，全为的是得点便宜，你要把事情看明白了！你打算一口吃成胖子，不给朋友们留点份儿，请留神你的脑袋！”

“你gunchu去！”二狗的枪掏chu来了。他没有搬机关的意思，他怕枪的响声；他只想把田麻子吓跑。

田麻子杀过人，不怕枪和血。他不知dao二狗是否真要打他，可是决心把枪夺过来。把枪拿在自己手里，他相信二狗就会屈膝。他冷笑了一下，举起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