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你的小说写到多少页了？"方忽然这样地问我。

后面加了一个小注：——"这后面本来还有一章结尾，现在被作者删去。下篇到这里便算完结。"最后也注明：——"一九三三年十二月于九龙。"

他甚至说他愿意听从我的劝告，改掉一切的坏习惯，试着把一个过重的责任放在他的肩上。最后他说他不愿意我送他，因为他不肯让我看见他泪。

方知我的意思，他便不说什么，第一个登上梯。

"我不敢存这个野心，"我一面说，一面掉惊讶地看他，因为我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古怪。

第十三章第四十六、四十七节

"容，写下去吧。"惠这样鼓励我。她同时却责备说："只是你不应该把我也写去，一萍不像我。"她的责备里没有一怒气。我知识她喜这小说，因为它给她引起了不少甜的回忆。

我当时要使读者相信欧镜蓉是一个生长在闽、粤一带的人，《龙开的时候》是费了一年半以上的时间在九龙写成的一小说，我甚至用了竟容这个名字写了一篇题作《倘使龙再开时》的散文，叙述他写这小说的经过。这篇散文我没有编别的集里面。但是我很它，而且它和《电》也有密切的关系，所以我也把它录在下面：从先施公司来，伴着方上了去铜锣湾的电车。

在这次谈话以后两天方走了。动的前夜他自己送了一封信来，那里面有这样的话："我知我走后你的生活会更寂寞，我知我走后我的生活也会更寂寞，以后我也许会找到许多勇敢的朋友，但是恐怕再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了解我的人了。"

这些都不是真话。我故意撒了谎使人不会想到这小说是我的作品。这办法在当时似乎是必要的。至少有两三个朋友这样地主张过。至于"结尾"呢，小说本应该有一个结尾，不过我还没有机会把它写来，写来也不能担保就可以和读者见面，所以我索不写了。其实这小说也可以这样地完结的。也许会有人说不能这样完结。然而生命本没有完结的时候。个人死了，人类却要长久地活下去。

"到上面一层去罢，今天破个例"，我微笑地对方说。

方，那个大孩，他曾几次徘徊在死的边沿上，没有动过一心，他被好些女称为野的人，如今却写了这样的信。他的友情使我动。

我在孤寂里继续写我的这小说。我拿这来消磨我的光。我写得很慢，因为我的生活力就只剩了这么一了。

"我的小说还没有写完呢。后面的结局你是不会想到的，但是你应该相信我，我不会不了解你。"

"这只是一些回忆，不是历史。我们的历史是要用血来写的。"她终于掩了我的原稿本，微微叹一气，说了上面的话。

上来，乃是光，叫凡信我的不住在黑暗里。若有人听见的我话不遵守，我不来审判他。我来本不是要审判世界，乃是要拯救世界。

写历史，我的这笔不。这倒使我觉得自己太冒昧了。我分辩说："为什么要写历史？我们都还没有把脚踏过去里面呢。"这时候我已经忘却我是一个垂死的人了。

"你不应该把我写成那样，你不了解我。"他辩解地说。

惠翻看我的小说，她看见慧珠，看见小影，看见仁山，看见所有的人，她的脸上温和的笑容，仿佛就和朋友们在一起生活一般，这些人都是她的好朋友。

惠在对面岛上住了不到一个月，便抛下我走了。她有她的工作，她不像我，我是一个有痼疾的人。我不能够拿我的残

我跟在他的后面。

我就是复活，我就是生命。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活着；凡活着信我的人，必永远不死。

龙开的时候，惠来了。她住在朋友家里，每天总要过海来看我一次。她看见我努力在写小说，就嘲笑："你在给我们写历史吗？"

"还只有你读过的那些，这几天简直没有动笔，"我不在意地回答，依旧在看下面的街景。

第十一章第二十五、二十六节

"那么我等着读你的文章吧…"他微微一笑，在这样的笑容里我看到了宽耍方先前还以为我误解了他，现在他却把我宽恕了。

我们两个坐在一把椅上，我把肘靠着车窗，看下面的街景。

"你的小说打算发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