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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3)

“你怕什么,这又不是你错。明明是她没理,她不守妇男朋友——”

“兰州,那样远的地方!又不是充军,哪个肯去!住得好好的要搬家,那些有钱人胆比耗还小。日本人这两年炸都不敢来炸,哪儿还有本事打过来!”母亲只顾在咕噜,仿佛要把她对媳妇的不满(因为儿的缘故,她忍了一半在心里)另外换一个对象尽量发来。

“妈,你说胜利?看着敌人就要打过来了,说不定我们上就要逃难…”他说到这里又忽然担心起来。

“哪个说你袒护她!”母亲的脸上微微笑意来,她的怒气渐渐地消失了。“我看,她把你迷住了。”

“这几年总算是熬过去了,以后不晓得还要过些什么日。我担心的就是树生——”她埋着一个人自言自语,说到树生这个名字,她的声音立刻低到除了她自己以外,再没有人听得清楚。但是“树生”这两个字他一定听见了,他半晌不开,忽然小声叹了一气,又把嘴闭上了。

“妈,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他着急地央求。“我并不是在袒护她。”

“夫妻间吵架多了,也不大好。常常为了小事会闹大问题来的,”他小声答

“不要讲了,你好好睡罢。这不怪你。不打仗,我们哪里会穷到这样!”母亲温和地说,她心里也难过。她不敢多看他:他脸那么难看,两边脸颊都陷去了。他们初到这里的时候,他完全不是这样。她记得很清楚:他脸颊丰满,有血。“听说战争明年可以胜利了,这倒好,不然大家都——”这句话是随便讲的,她这样说,只是为了安他。可是他不等她说完,便打岔

母亲听到这句意外的答话,起初有不懂他的意思,但是上就明白过来了。她恼怒地说:“她不是坏人,那么我就是坏人!”

“我也是这样想,不过这些事也难说,”他答,他的光停留在母亲的脸上,仿佛在寂寞、徬徨中找到了一个支持。他激地说:“妈,你歇一会儿罢。你太辛苦了。”

他忍不住痛苦地一声。母亲吃了一惊,连忙把下面的话咽在肚里了。她俯下看他,关心地问:“你怎么啦?”

“好多了,”他答。可是他觉得非常疲乏,却又没有一睡意。

“你听见哪个说的?”母亲吃惊地问,但是她并不害怕。“没有这样严重罢。他们都说日本人这次打湖南、广西,不过抢东西。他们守不住,自己会退的。”

“我不累,”母亲又换了语调温和地答,她在他的床沿上坐下来。

他摇了摇,过了半晌,才无力地吐一句:“妈,她绝不是一个坏女人。”

“不是这样说,”他认真地解释“你们都是好人;其实倒是我不好,我没有用,我使你们吃苦。想不到我们现在会过这,你自己烧饭…洗衣服…”他觉得一阵鼻酸,泪迸来了。他呜咽着,再也接不下去。

“那就好,”他带疲倦地回答,母亲的话又使他心安了。他并没有自己的明确的看法,他觉得她的话也很中听。他又说:“我也不清楚,不过公司里有人在讲,时局不好,公司方面有搬到兰州去的意思。”

他其实并不曾睡熟。他闭上睛,只是为了使他母亲可以放心地回到她的小屋去休息。他不能睡,他的思想活动得厉害,他前前后后想了许多事情,在那许多事情中间总有一张女人的脸在摇来晃去。她时而笑,时而哭,时而发怒,时而忧愁。他累极了,痛起来,了一汗。他的耳朵始终在等着一

母亲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望了他一两分钟,看见他闭上声息,以为他睡熟了,便轻脚轻手地走去。过了一阵她又来,掩住门,不上闩,却端了一把椅抵住门,关了电灯,然后回到她的小屋去了。

“你现在舒服吗?”她问他。

好,你还要替她讲话。我说,她那些脾气都是你养成的。我要是你啊,她今晚上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母亲指着他的前额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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