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孩生下来啦？”

她躺在地上，疲力竭，站不起来。她有气无力地问：“咱俩今后，今后怎么办呢？

她扑倒在地板上，抱住他的双。“你一也不我了吗？”

孩又在踢腾，她难过得很。可心的难过更厉害。可怕的是今后，要是孩生在这个又小又破的屋里，怎么好？汗珠一颗颗打她脑门上冒来。她什么也不懂。要是活生生的孩一下打她肚里蹦来，怎么办？听说女人生孩的时候，会拚命叫唤，真有那么可怕吗？好象肚里每踢腾一下，她的难过就增加一分，越来越难以忍受。

“咳，回去吧！别再叨叨什么等不等的了。放聪明儿吧。你把我吃了个光，我所有的都在你上了，这还不够吗？咱不是没有过过好日。我尽了我的力量来满足你，现在我要走了，办不到了，别那么死心。”

也许张文的朋友会来找他。在这样冷清清、孤单单的日里，有个人说说话也好。她可以求他们去找张文，把他叫回家来。可是没人来，她猜得，这是为什么。他们以前来，是为了看她，看看重庆唱大鼓最有名的角儿。这会儿，她又病又丑，谁还希罕来看她？大肚女人，有什么好看！她在小屋里走了几步，一坐在床上。

他停下手来，看着她。神不那么凶了，透怜悯的神。他那抿得的嘴上，挂了一丝笑。“我以后不回来了，”他说“我要到印度去。”接着又打他的包。

“不等…”

如针扎，得寸步难行。朝哪儿走？她不知。她一步一步地往前捱，蹒跚着，走几步就停下来歇一歇。走了不久，她看已经走到爸爸家那条街的尽。不能去，决不能去。她扭转，很快回到小屋里。

他笑了起来“别那么孩气。打着那么大肚，怎么跟我去。带着个快冒的小杂，跟我去，那才有看呢！快住嘴吧，我要的事多着呢。”

两天以后，张文冒冒失失撞了来。他穿了件崭新的西式衬衫，打着绸领带，一条彩鲜艳的手绢，在上衣袋里。他晒黑了，漂亮。她一见他，就为他的离去，找了理由：他可能是想法儿挣钱去了，好吃饭呀，他她，所以拚命地为了她活去了。她见了他，把心里的怨气压了一压。不论怎么说，他是她的情人，是她的男人。可是，张文没有理她。他忙着打行李。她看着他，莫名其妙，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哭来。他把他的短、衬衫，还有她给洗净的袜，都拾掇起来，装一只浅颜的新箱里，那是他刚刚拎回来的。她的泪掉了下来，不过还是没说话。

她昏昏沉沉地躺着，哪怕张文回来看看也好。胡同里一有脚步声，她就抬起来听。这个破胡同里，男男女女，来来往往，脚步声一直不断。她知张文不会再来了。说不定爸爸，或者大凤会来看她。光是这么想想，也使她得到不少安。不过她心里明白，他们是不会来的。他们过的，是跟她截然不同的生活。就象地球绕着太转一样，他们循规蹈矩，过的是规规矩矩的生活。而她呢，却走投无路，再也过不了正经日。

“回家去。”

她心里一寒到底。她放了他的胳膊，坐在床上，睛瞪得溜圆，害怕到极。“我怎么办呢？你要我怎么办呢？”她问。

“当然你，”他更快地收拾起来。“我要是不你，你还能怀上孩吗？”

她楞住了，一下没明白过来。哎呀，印度，那么远。她打床上下，拉他的袖。“我也去，张文，你上哪儿，我也上哪儿。我不怕。”

“还等什么？”